林伊的话音刚落,花知暖立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愣在原地,陷入了纠结之中。讲道理,我的假期是从周三到周天,今天是周五,如果我不去唐山,那么我还可以在洱海待一天,周天回去也不用十分匆忙。
反之,如果我答应林伊,那我明天就必须先回北京,并且同一天就要到唐山,假期少了不说,时间上也非常紧张。
再看花知暖,她双手握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我,冲着我摇头。
我知道她有多珍惜这次出来旅游的机会,而我也流连于这山水之间有些恋恋不舍。
沉默了许久,我才蠕动了一下嘴唇,关闭了手机的免提,走到了一边,小声说道:
“那个,林总……”
“嗯,你说。”
林伊的语气很淡,可是我却读到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味道。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到了嘴边的那句“我可以不去吗?”就这么被我含在了嘴里,吐也不敢吐,咽也不想咽。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叹,声音很轻,带着细微的颤抖,纵使她无意让我听到,可是我仍旧听得仔细。
我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这次省领导的视察对于我们的工厂来说非常重要。如今制造业本就如履薄冰,国家又因为“碳达峰,碳中和”的国际许诺对环保提出了更多要求,我们的生产多次因为政府缘故被迫停工整顿。面对这种情况,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已经是整个制造业的难题,即便我们作为龙头企业也不例外,市场环境不好,如果再失去政府资源的倾斜,那可真就难以为继了。
不过,现如今国际形势风云变幻,俄罗斯市场也因为各方面原因终于向中国敞开怀抱,如果我们不能在最近两年尽快抓住这次机会,恐怕后面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好在我们提前布局,也算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更何况既然省领导对我们国贸的业务有兴趣,那便是争取政府支持的绝佳机会,实在没有理由错过。
“贾总……”
“林总,你打算怎么过去?”
“我?我周天下午的高铁。”
我闭上眼睛,一咬牙,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周天看情况过去,保证不耽误周一上午省领导的视察。”
电话那头明显怔住了,林伊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我则是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复。几个呼吸之后,林伊开口了:
“贾总,”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点点慵懒和轻松的感觉,“谢谢你。”
“林总,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的谢谢?这难道不是我的工作吗?”
“是啊,说的再多点,就显得矫情和虚伪了。无论如何,感谢你的理解和支持,如果因此对你造成了任何麻烦和困扰,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林总。”
“周天见,贾总,再见。”
“再见。”
我挂断电话,花知暖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的身边。我吓了一跳,然后摆出一副笑脸将手机还给她,思忖了一下,斟酌说道:
“暖儿啊,那个……”
“你要回去了,对吗?”花知暖的语气冰冷,甚至多了些许陌生感。
“对,这次省政府来厂参观交流太重要了,我既然主管国贸还有新建厂项目,那就必须得到场,不然……”
“念儿,”花知暖打断了我,紧咬着嘴唇,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就这么在乎她吗?”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道:
“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自从你进了依连,哪一刻休息过?你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现在好不容易陪我出来旅行,她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叫走,你告诉我你怎么解释!”
我急忙回道:
“暖儿,这件事情谁也没有料到省政府这么快就来了,我以为怎么也得下周了。现在这也是特殊情况啊,就算不是林伊叫我,如果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也得回去啊。”
花知暖向后退了几步,摇头说道:
“省委出行,各家企业陪同的领导一定少之又少,最多你们董事长和总经理陪同就算多了,哪里需要你去?刚才听她的话头,你是可以拒绝的,可是你呢?还不是她三言两语之后就要走!”
“你要知道,这次省政府对我们的外贸项目也很感兴趣,国家形势下制造业能够多和外方合作一定是政府希望看到的,所以我作为主管国贸的领导怎么能不去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是林伊让你做的,你第一时间就会去做。在家里,无论你在做什么,只要是林伊的电话,你都会魂不守舍地去接,然后放下一切去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只要林伊还在公司,即使天已经黑了,你也不会走,直到她走了,你才回家,然后告诉我你在加班……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这次……这次又是这样,上次……上次你在商k,不也是她叫你你才回去的吗!”
花知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几缕头发散在眉前,眼底泛红,声声控诉道:
“念儿,你可以跟我说句实话吗,你到底……你到底有多在乎她啊!难道即使我离你已经这么近了,即使我已经放弃了所有都要不顾一切地奔向你,却也都抵不过她的一句话吗!你告诉我,是这样吗!”
她的泪水就这么滴落在洱海的边上,远处最后的余晖也散尽在了我们的争吵中。我看着她,胸口堵得难以呼吸,带着几分心疼,几分无奈,几分迷茫。
我沉默,这件事仔细想想,省政府的人来也只是考察交流,就算涉及到了外贸话题,林伊一人也足够应对,真的需要我去吗?而我又是在哪一刻抛开那些纠结,然后丢掉了犹豫答应林伊的呢?
也许,是她那一声轻叹,那一声疲惫的轻叹,不知不觉中撬动了我的心弦,让我不忍拒绝她,不忍让她独自一人去面对……
原来,我是真的在乎她,在乎她是否因为工作而疲惫,是否因为孤独而落寞,哪怕我远在旅行之中,仍旧要靠关机来麻痹自己,却又在她电话打来的那一刻,将全部的心思放到她的身上,哪怕此刻陪在我身边的是花知暖……
我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辩驳的勇气,只剩下带寒的风穿过我与她之间,然后又将她的哭声带走,深埋在大理的土壤中。
她痛苦地哭泣着,连擦去眼泪的衣袖都被打湿,可是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我再也不能放任她哭泣,扶住她踉跄的身子,嘶哑着嗓子说了声:
“暖儿……”
下一个瞬间,她扑进了我的怀里,泣不成声:
“念儿,我输了……输得干干净净……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