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转过身要走,老吴搂着贾勇的肩膀,低声说:“我这里有你一份。”
贾勇想说些拒绝的话,老吴用眼神制止了他。
贾勇回到展位上,坐在谈判桌边的陈淑娜迎着他站了起来问:“翡翠屏风还没有人问吗?”
贾勇摇了摇头。
陈淑娜看着于建学说:“东西太好了也不行,价格太高没人敢要。”
于建学不慌不忙地说:“贾勇那一单玛瑙绳坠做下来,够撑几年的,别急着出手了。”
陈淑娜苦涩地笑了笑,跟贾勇说:“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在场馆里待了。玛瑙绳坠是你自己签的第一个订货合同,一定要仔细。签合同用的币种尽量争取用美元。客户要坚持用日元的话,你再查一下汇率。
“我估计做成这一单玛瑙绳坠业务应该问题不大。这回咱们带来的料器到现在还没有接到订单。玛瑙绳坠订单正好可以弥补料器留下的空白。
“玛瑙绳坠这样的订单可遇不可求,在工艺品出口业务中,这种批量加工出口业务非常难得,一定要成交,别让单子飞了。”
晚上,贾勇吃过晚饭回到他和于建学的房间,于建学和陈淑娜去见周宇介绍的朋友,还没有回来。贾勇开通了房间电话的国内长途功能,给张师傅打了个电话。张师傅一听有订货,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提上鞋就飞广州来见日本客商。
贾勇说:“来不及了。我先跟客户草签个合同,凭样品订货,如果样品能够达到客户要求的品质,咱们就供货。如果达不到,咱们也别勉强,别给自己找麻烦,终止合同就是了。”
张师傅生怕贾勇把订单一推了之,他把话说得满满的,把胸脯拍得当当响说:“多难的工艺咱都没问题。日本的工艺从根上还是从中国传过去的。只不过是费工费料的事。小贾,贾经理,你千千万万上心,无论如何把单子留住。”
贾勇把电话放下没多长时间,王晗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说:“你跟小于住一个屋呐?小于嫌我睡觉打呼噜,撺掇陈淑娜让我先回北京了。刚才王宏强和张天保一前一后给我打电话,跟火烧了屁股一样。说你接了一个大订单?怎么茬儿啊?”
贾勇就把日本客商要定一千对绳坠的事情跟王晗原原本本地说了。贾勇还把自己怎么算工时,怎么报价的事,也跟王晗说了。电话那边的王晗没吱声。贾勇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报价出了问题。他小心地说:“王师傅,我是不是把价格报低了?”
王晗说:“不低了。按你这个报价什么工艺难度的活儿都做得了。你踏踏实实地把订单签了吧。”
贾勇说:“有您这话我就踏实了。报价的事,我问过我师父。我师父也没给我一个准信儿,就让我确保成交。我心里犯嘀咕,总不能亏着本成交啊。幸好你来电话,指导我一下。”
王晗阴阳怪气地说:“你师父现在琢磨的都是大业务。算这个账,她也不是那么在行。”
王晗换了一个语气,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业务做下来,你就算学成了,没白走这一趟广交会。”
广交会的第六天上午,日本客商准时出现在了展厅,他还是穿着那套考究的浅灰格子西装,彬彬有礼地跟贾勇打招呼。贾勇在和日本客商就凭样品供货,样品不达标终止合同履行的条款达成一致后,与客户签署了合同。临走前,日本客商把他手里的一对玛瑙绳坠留给了贾勇。
贾勇送走了日本客商,收拾好合同和样品。这份合同是贾勇独立签署的第一份合同,在二十四小时内,贾勇反复考虑样品、材料、工艺、价格、包装、运输、交货期限和付款方式,生怕在哪个环节上考虑不周到。
在签合同的最后一刻,贾勇握着签字笔,闭目陈思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心情是平静的。这种状态应该是在他的个人认知范围以内,各项因素已经充分考虑好的一种状态。
贾勇想到,他在考场上,准备交考卷的一刻,如果是这样一种平静的状态,这份考卷应该问题不大。他就是在这种状态下,郑重地签下了这份寄托着好多人心愿的合同。
贾勇送走了日本客商以后,二十多个小时以来一直紧张的神经开始松懈下来。他在谈判桌旁坐下来,想休息一会儿。
阿兰走了过来。
她问贾勇:“签了大单子了?”
贾勇谦虚地说:“也不算大,还可以吧。”
阿兰说:“我看你跟那个客商谈了好久,我就知道有单子落地。”
贾勇说:“我这订单和你们骨雕单子比起来都不好意思提。”
阿兰说:“单子大有什么用,都是人家的生意。”
贾勇说:“今天你怎么这么清闲?你过来跟我聊天,不怕苗阿姨看见不高兴吗?”
阿兰说:“这届广交会,老板娘从厂里面调了几个弟弟妹妹过来让我带,这两天他们渐渐上手了,我也不用那么忙了。人,我都帮老板娘带出来了,她还不让我喘口气吗?”
贾勇说:“我看你每天忙得那么起劲,老板应该也不会亏待你吧?”
阿兰说:“我是老板女儿阿娇的同学,也是她最好的姐妹。她家的生意好,广交会上成交量大,人手不够,每届广交会她都会请我来帮忙。”
贾勇说:“你不是厂里的正式职工吗?”
阿兰摇了摇头说:“我们广东人都有自己当老板的梦想。我也一样。我在这里挣钱,就是为了支持我自己的事业。”
贾勇好奇地问:“你自己的事业?”
阿兰点了点头说:“我也要当老板。”
贾勇问:“也做骨雕这一行吗?”
阿兰说:“再做这一行,我不就跟阿娇家的生意有竞争了吗,我单枪匹马怎么争得过人家。”
贾勇说:“不瞒你说,其实我们公司也考察过骨雕业务。《禁止象牙贸易公约》生效之后,我们就有这个打算。不过组织生产设计是个系统工程,就是想沿着人家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