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在矿区,一玩就玩了两周。这两周里,陆浩像接待香港投资人李先生那样,陪着王伟,好吃好喝伺候着。王伟本来就走路晃荡的小身板,越发轻飘起来。王伟觉得腰膝无力,视物昏花的时候,陆浩把李先生从香港带过来没有用完、存在他这里的药,塞给了王伟。
王伟看着手里的药,愣了一会儿,想着自己年纪轻轻怎么连老李用的药都要用上了,心里就有一点儿不是滋味。他跟陆浩说:“出来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你帮我安排买票吧。”
陆浩给手下人安排完买票和送站的事,放下电话,给王伟递上一根烟。陆浩看着王伟吸烟时享受的样子,说:“兄弟,哥哥还想让你帮忙出个主意。”
在烟雾里,王伟侧过脸,眯着眼看着陆浩,等着陆浩说话。
陆浩说:“矿上各种开销很大,以前,我都是按你说的法子,让我熟悉的工头,安排手下的矿工做现金领取的凭据。现在华艺国贸的财务说这不符合银行的要求。陈总去解释了几次。我不想老这么麻烦陈总,能不能再帮我想个辙啊?”
王伟吸了一口烟问:“华艺国贸财务?谁啊?张志强那个二胰子?”
陆浩说:“就是他。他现在管着这一块儿呢。”
王伟吭哧了一下说:“办这事,有路数啊。他不是说矿工签字的现金领用单据不行吗?你就找几个公司出来签劳务合同,让劳务公司把现金再返给你。不过,你得把税款补给人家,还得给人家留一些好处费。”
陆浩问:“税款怎么算?好处费又怎么算?”
王伟想了想说:“找一些比较偏远地方的公司,那些地方对劳务输出有支持政策,就交个营业税。好处费嘛,百分之五吧。”
陆浩说:“这些成本都还好说。就是我找不到能给咱们办这些事的公司啊。估计一两家不够用,还得多找几家。”
王伟心知肚明地说:“你是看上我手里的那些地毯厂了吧?”
陆浩嘿嘿一笑说:“我跟你就不绕弯子了。我确实想到了你那些地毯厂了。那些做地毯的工厂,都是偏僻地方的乡镇企业,地毯是纯手工活儿,劳动用工的支出大,从他们的账上走现金,看不出来。你还给他们业务,他们都听你的话。”
王伟问:“陈姨儿手底下有的是熟悉的工艺品厂子。她给贾勇打个电话,贾勇就给办了。还用得着我作妖吗?”
陆浩给王伟使着眼色说:“这事不能让贾勇知道。”
王伟像是没有看明白陆浩的眼色,扣着眼角的赤模糊,迷离蒙登地问:“陈姨儿还有不能让她宝贝徒弟、大经理贾勇知道的事呐?”
陆浩缓了一下,悠着劲说:“这是那谁安排下来的事,咱俩要是能办了,我就不想麻烦陈总了。”
王伟指着陆浩,有气无力地笑着说:“你是早就算计好的。”
陆浩不说话。
王伟又问:“那谁安排你做这些事,我陈姨儿知道吗?”
陆浩含糊地说:“都是给公司办事儿。”
王伟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临走之前,王伟单独去跟陈淑娜告别,他趴在陈淑娜耳边说了陆浩托他办的事。
陈淑娜听完,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王伟不吱声,坐在陈淑娜边上的一把木头椅子上,目光茫然,双手插兜,俯身向前,撬起椅子的两条后腿,有节奏地前后晃悠着。
陈淑娜叹了一口气说:“按他说的办吧。你给我记好账。对谁都别说。包括你王叔和于叔。”
王伟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地说:“姨儿,这是个局啊。您得加一份儿小心!”
陈淑娜本来不想把王伟跟她说的事告诉于建学,可这件事放在她一个人心里,压得她难受。
陈淑娜把于建学叫到自己房间里,原原本本地把王伟说的事,告诉了于建学,想听一听于建学对这件事的看法。
于建学安安静静地听完,说:“王伟来的这两个星期,他一直跟陆浩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没想到,他还知道把这样的消息递给咱们。”
陈淑娜说:“王伟可不傻。你别看他流里流气的,他从小在咱们身边混,什么事他不明白啊?毕竟是自己人的孩子,哪头轻哪头重,他分得清。”
于建学问:“陆浩这么做,咱们怎么办呢?拦还是不拦?”
陈淑娜苦笑了一下说:“你老说王晗是个酒腻子。找不准自己在公司的位置,老替我做主。可你发现没有,王晗这个总经理从来不过问财务上的事,早早地就跟我说清楚了,财务上的事情,我这个董事长亲自负责。人家早就料到了这里面有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于建学问:“陆浩做这些事,你管着财务,你有察觉吗?”
陈淑娜摇了摇头说:“都是发给农民矿工的劳务费,那么多人,我哪儿核对得过来啊?”
于建学思索着说:“要说,我跟陆浩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我也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啊。”
陈淑娜问:“工程的进度怎么样?”
于建学说:“工程的进度没有问题。我一直盯着各个采掘面的进展。因为是在人家以前的基础上推进的,我们的工程进度明显比预计的要快。从工程进度上,看不出有多报工时的问题,我也就没有多想。”
陈淑娜自我安慰说:“工程进度没有耽误就还好。怕的是,钱花出去了,工程没跟上进度。”
于建学肯定地说:“这个你放心。我这个副总经理负责的就是施工,工程进度的事我盯得死死的,不敢有半点儿马虎。现在几个作业面上都有小批量的产出了。比项目实施方案里预计的进度要快多了。我怕后面的工程碰到硬骨头,跟总经理办公会的汇报,也打着埋伏呢。”
于建学检讨着说:“但是,我没有跟你这边财务的支出情况核对,也没有把工程进度和实际发生的工作量分开来考虑。这里面可能有些问题。”
陈淑娜摆了摆手说:“咱们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有经验。不能怪你。但人家都干出来了,咱们要是还想不明白人家是怎么干的,就有问题了。”
于建学疑惑地说:“陆浩真的这么干了吗?王伟的话,能全信吗?”
陈淑娜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