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亮想不明白,他一个帝京师范毕业的高材生,在帝京省委党支部兢兢业业工作了七年,按照他的阅历和能力,他应该比顾言更出色才是啊!
想当初,他选择远山县的时候,还以为这里有的是机会,他必然能干出一番事业,可以将顾言狠狠的踩在脚下。
可事实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如今他在远山县待了一年半了,正科级没了,职务也没了,他成了体制内处于鄙视链最底端的乡镇公务员。
而他处处看不惯的顾言,却平步青云,如今成了副处级干部,手握实权。
他和他之间如同横着一个天堑,他这辈子也到不了顾言的那个位置。
莫大的屈辱感横在贾亮的心口,让他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只得使劲捶打着心口,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
就当他深陷负面情绪中的时候,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
贾亮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拿起了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慌忙接起了电话。
“爸,怎么了?”
“儿子,你妈跟我说,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你,寻思最近还没到农忙的时候,去看看你。”
电话那头传来了贾亮父亲略有些苍老的声音。
“家里那帮亲戚念叨说你都成了一县之长,咋还不回家呢,我跟你妈琢磨了一下,你肯定很忙,那我们就去看看你也成,主要吧,看看我儿子工作的地方……”
“你这几天抽个空接待接待我们吧,我跟你妈要过去,还有你三姑妈和二姨妈,她们俩也要跟上我们一起,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电话那头传来了贾亮母亲喜气洋洋的声音。
“旅游!就当旅游!”
贾亮父亲哈哈大笑。
“对对对,就当我们是去你那边旅游了,儿子,咋样?”
贾亮听得一脸阴沉,声音格外的大。
“爸,你当我是在这边玩儿吗?还带人一起过来,你咋不把我们村里的所有人都带上呢?有你们这样捣乱的吗?我没空!工作很多!”
贾亮断然拒绝了父母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哪里是什么县长,要是人真的来了,看到自己现在是普通的科员,指不定回去后会把自己传成什么样子呢!
到时候自己抬不起头,爸妈在村里也抬不起头的,这种事情,他决不允许发生!
贾亮很少会这样跟家里人这样说话,那边兴高采烈的父母听到贾亮这一声怒吼,都愣住了。
贾亮缓了缓心绪,解释道:“爸妈,我就跟你们说实话吧,我这边工作很多,我有时候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你们过来了,你们说我是带着你们玩还是工作?我工作的不好,上级领导不高兴了,我可能就要降职,你们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贾亮的父母也不管贾亮能不能看得见,连连摇头, 发现儿子看不到自己摇头,连忙又改口说道:“儿子你说得对,工作第一!”
“是啊,爸妈能理解我就好……”
“儿子,其实咱们想去你那边,还有件事情,主要是吧,村里有人说你那边去年发生了两次矿难,好多干部都被撤职了,我们就是担心你,你过年没回来,还有人谣传说你都被抓走了……”
贾亮呵呵笑了两声。
“爸妈,我要是被抓走了,你们打我的手机能找到我吗?”
电话那头的俩人顿时不说话了。
“村里嚼舌根的人多了去了,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你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就成,这次人家说我被抓走了,下次人家说我被枪毙了呢?”
“呸呸呸!你胡说啥呢!儿子你可别这么说话啊!”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们放心吧,我没事,也别听别人瞎说,我最近还要去省城学习呢,估计这次我在省城学习完后,可能还会升职,等到时候,你们再过来看我。”
贾亮为了不让父母过来,干脆撒了一个谎,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哦?这可是好消息啊!儿子你可要好好学习啊!以前你学习就很好,现在学起来应该也不费劲,儿子,你可要好好听领导的话啊!爸妈就不耽误你工作了,再见再见!”
他们欢天喜地的挂了电话。
贾亮握着手机,心头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这下更糟糕了,他又撒了谎,他知道为了这个谎言,他以后要用一千个谎言来圆这个谎言了。
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母实在太牵挂自己了,竟然商量着偷偷来看他!
“我说老贾啊!儿子这么忙,那咱们俩就偷偷走一趟呗,去看看儿子,给他做两顿饭也成啊!”
“那叫不叫你二姐和我三姐一起了?”
“叫啊!最好再把二姐夫和三姐夫都叫上一起,之前有人还说我们家亮亮被抓了呢,就让他们好好瞧瞧,咱们家亮亮不但没事,还要升职了!”
就在贾亮魂不守舍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一个中年人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他。
他是和贾亮一起来到计生办的同事齐心林。
“贾亮,怎么回事?你怎么审查的?宽村有人超生,主任让我们去看看去。”
贾亮咬了咬后糟牙,心底满是怒意。
他在这一段被抹的什么也不剩的日子里,总是被肆意侮辱和践踏,而在刚才给父母撒了谎后,他的精神几乎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一开始,他从县长一撸到底成了科员,可因为是选调生,也没人为难他,他也平安无事的在远山镇混着。
可日子过的久了,人们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后台,对他也就没有多少客气了。
余洋因为省国资委的领导照顾着,被分到了党政办当科员,而梁俊则是和李向阳不知道怎么就纠缠在一起了,之后被安排在了镇纪委。
也就他,被分到了计生办,一个非常得罪人的部门。
镇政府的人发现他的确没有任何背景,于是便对他呼来喝去,肆意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