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过后的鲁乾坤，第一眼依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妈妈，他的妈妈就在他的身边，他昏迷过去不过三分钟的时间。
一名警察蹲在地上掐着他的虎口穴，他就躺在妈妈的身边。
鲁乾坤看见，他妈妈除了那张脸，身上所有的部位都是一张纸的百元钞票。
那些钞票不是包裹着他妈妈的身体，而是从他妈妈的身体里密密麻麻绽放出来。仿佛他妈妈的身体上有无数细密的裂缝，那些裂缝刚好可以伸出来一张钞票。
但是那些裂缝也太多太密了，因为钞票和钞票之间的距离居然不到一毫米。
鲁乾坤的母亲看起来像一只长满了钱的刺猬，那些钱从她的身体里面绽放出来，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还在她的身体里。
除了她的脸上，她的头发里，脖子上，浑身上下包括脚板上和脚指头，手指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钞票。
没衣服遮挡的地方，能看见钞票是透过肌肤出来的，在肌肤的出口处，能看见有一丝丝的血迹。
有衣服遮挡的地方，钞票就穿过了肌肤，因为是秋天，天气还不冷，大概鲁乾坤的母亲死的时候是中午时分，其实那时候还有些炎热，而且她又正好准备给自己烧饭，因此她穿得很单薄。
鲁乾坤的妈妈实际上还是穿的白衬衣，只不过是长袖而不是短袖。
她的白衬衣有少许的泥土，说明她刚刚从外面干活回来。
那些钞票穿透了她的白衬衣，穿过了她单薄的裤子也就罢了，但是她脚上穿的是一双胶鞋，就是农村人最常穿的那种后跟很浅的胶鞋。
钞票居然也穿透了鞋面和鞋底，从鞋子的每一个方位绽放出来。
鲁乾坤用手去轻轻抚弄了一下那些钞票，可以看见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的白衬衣上有着一丝丝的血迹，她单薄的裤子上也有着一丝丝的血迹。
这个女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让人感到恐惧，本来钞票是每一个人的最爱，谁看到钱都会喜欢，都会高兴。
但是鲁乾坤妈妈身上的这些钱却让人感到了恐怖，没有人会喜欢这些钱，也没有人会对这些钱产生想据为己有的欲望。
因为这些钱不但一半还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就是那露出来的一半钞票上，每一张钞票都多出来一头或几头野猪。
那些钞票上的野猪千姿百态，但是每一头野猪都有它们自己的表情，但是它们的表情都是痛苦的，扭曲的。
给人印象最深的野猪是它浑身的毛都没有了，它的皮还被烤焦了，然后它的皮还开裂了，从那些开裂的地方还流出了一丝丝黑红的血。
最恐怖的是那张脸，那张脸鲁乾坤最开始看见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恐惧，大概是因为被他妈妈浑身上下的钞票给惊住了！
死人的脸一般都不会好看吧？多少都会感到一些恐惧吧？因为人死了首先他的脸色会变得灰白完全失去血色，一张完全没有血色的脸本来就是恐惧的，如果还有其他的变化那就更让人恐惧了。
但是当时更让人惊悚的是她浑身绽放出来的钞票，因为这样的情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所有人都会始料未及的，这很容易让人去忽略那张脸。
鲁乾坤现在才发现，她妈妈的嘴巴是那样大大地张开着，平时他的妈妈笑的时候都是很少露出牙齿的，大概她从小受到过“笑不露齿”的教育。
其实现在的女人，她们很多在笑的时候是要故意露出自己的牙齿的，因为她们洁白的牙齿能够给她们的美貌加分。
鲁乾坤妈妈的牙齿虽然也很白，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让自己的牙齿给自己的美貌加分。
大概她觉得自己根本就跟美貌没有关系，她只是要一心一意干活养活自己和儿子。
现在，她的牙齿露出来了，而且露得那么彻底，看起来特别的瘆人。虽然很白，但是那种白更让人觉得害怕。
她的嘴巴大大地张着，似乎要发出惊呼，但是她的惊呼声好像还没有发出来，被卡在喉咙里了。
她的眼珠完全鼓凸出来，似乎要从眼眶中掉落下来，她的眼神恐怖至极，似乎她在临死之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鲁乾坤的心情悲伤到了极点，他想哭，可是他完全哭不出来，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他还感到羞愧。
鲁乾坤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然后他就在妈妈的身体面前跪了下来。
跪下的鲁乾坤开始伸手试着去拔母亲身上的那些钞票，但是那些钞票卡在他妈妈的身体里卡得太紧了，他试了好几张，可是一张都没有能够拔出来。
然后鲁乾坤就一个一个地给他的妈妈磕头，他跪在地上，然后将自己的头一次次在地上撞击。
他的头在地上撞击的时候越撞越重，发出了咚咚的闷响，旁边的警察赶快扶住他，不让他往地上撞。
鲁乾坤又伸手去拔他母亲身上的钞票，这次他用了一点劲就拔出了第一张钞票。
被拔出来的钞票那一半截完全是红色的，但红得发黑。
被拔出来的钞票开始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滴血，一名警察拿过来一个比较大的塑料盆，示意鲁乾坤将那张钞票放在盆子里。
然后鲁乾坤开始去拔第二张钞票，依然是轻轻地一用力就拔了出来，但是依然在滴血。
当然，还是放在了盆子里。
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张张都在滴血。
那名扶着鲁乾坤的警察也蹲下来也试探着想帮助鲁乾坤拔他妈妈身上的钞票，但是被鲁乾坤严厉的眼神阻止了。
那名警察赶快将手缩了回来。
也许是这名警察对死者和死者唯一的亲人表示尊重，也许是他感到了恐惧。
不是恐惧死者，是恐惧鲁乾坤的眼神，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站着，耐心地看着鲁乾坤一张一张地从他母亲的身上拔出钞票。
钞票被拔出的地方露出的裂缝开始往外面渗出血珠儿，而盆子里的钞票也越来越多。
外面有几个姑娘和小媳妇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放声大哭了，于是村里那些围观的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大哭起来。
整个山村都被哭声所淹没，一阵风刮来，天上突然飞来一群乌鸦，乌鸦嘎嘎地叫着在空中盘旋。
这个村子里很久没有出现乌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