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秦诩,再看他胯下怒兽,原来是一头由雷电化成的碧蓝麒麟,羊头狼爪,身如麝鹿,尾似蛟龙,约有一丈多高,两丈长短,正怒视着辛兴。
秦诩双手各执半截枪身,一身银铠被鲜血染红,怒声叫道:“杀我战友还想跑?”
身为大钦八骁骑之一,一向自视甚高的秦诩从来看不起江湖游侠,但宋风二人竭尽全力的帮助自己,保护军队与钦国,他也早已将二人视作伙伴了。
这就是武将的直率,再大的偏见,再大的身份差异,在同生死共患难面前都会荡然无存。
却说辛兴,被麒麟一爪之力拍落,正想再次腾空,铺天盖地的积雪已经袭卷来,整个人瞬间被深埋,任他如何奋力挣扎也无用。
方才的雷舞分身消耗掉了大量真气,此时的他正处于虚弱期。周身的白色雷光仍在闪耀,不断溶解积雪,奈何其来势汹汹,白电没撑多久便被彻底掩盖。
“开!”
辛兴大喝一声,周身白电迸发最后光芒,想要拼死一搏,可上方的积雪只是出现一个漩涡,而后逐渐被奔涌而来的冰雪覆盖,重归平静。
那积雪深度足有四五丈,本该轻盈的雪花在不断挤压下比之泥石都差不到哪去,滑落而来时裹挟着强大气流。
自然灾害面前,真武者如同蝼蚁,纵使他是天神也无力逃脱。
海杰二人悬浮半空戒备,生怕辛兴再度杀出,直至雪崩彻底告停,眼前仅剩一片白茫,再无任何声响。
海杰静心感受,雪山中已无半分真气波动,这说明辛兴彻底被冰冻,同时也宣告宋风属实身死道消。
长叹一口气,海杰幽幽说道:“结束了。”
“多谢海公子相助。”
秦诩散去真气,看了看手中断枪,而后望向身下雪山,目露悲色:“可惜宋少侠了。这等人才,若是能活下来,本将定要携他共见大王,以他这身修为,军中为将绰绰有余。”
海杰鲜少露出悲伤神色,平日的油腔滑调也不见了,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见其不语,秦诩宽慰道:“海公子放心,宋少侠为护佑大钦战死,在下回朝必定为其请一份战功。现在先回军营复命,稍后我会派遣将士前来寻找他的尸骸。”
“不必了。”海杰黯然摇了摇头。
秦诩露出不解神色,疑惑的望向他。
海杰仍旧不做解释,最后看一眼宋风消失的方向,驱动冰云,二人归营而去。
不寻尸骸,并非海杰薄情寡义,实在是不敢轻易松动积雪。
辛兴修为高深莫测,交战中如同在戏耍三人,每每看到希望,却又突然蜕变为更强状态,谁知道把他挖出来会不会继续为祸四方?掩埋雪山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
再者宋风虽逝,龙吟剑却仍在其中,为了一人的遗骨让邪剑再度流落江湖,甚至祸乱朝廷,那罪孽可就大了。
正如公孙跃生前所讲,能够驾驭康王九剑的,估计只有宋风了。
二人回营复命,龙昭先是夸赞一番,而后下了一道死令,全军不得提及此事,若有漏嘴者满门抄斩。
不用海杰去提示,能做一军之统帅的哪个不是人精,天降神罚,这是多大的事件,若是传扬出去,不只是钦国,整个天渊帝国都得变天。
往小了说,这是钦国朝廷无所作为,纵容游侠为非作歹才造就平民与军队无辜死伤。
往大了说,这是神明在惩罚钦国,否定钦王的统治,是会激起有心之人的谋逆与番邦叛乱的。
从接到命令到寻找宋风,再到挑选扎营地点,龙昭步步算计,这才将辛兴引到荒无人烟的地方,除了防止殃及无辜,更多的是为了封锁消息。
此处山峰人迹罕见,连个山名都没有,既然宋风战死于此,便起名破风山,其寓意便是破除了宋风所引来的一场灾祸,天下重归太平。
战事已定,班师回朝,秦诩等人封赏自不多言。
临走之际,龙昭在山脚下派遣一个兵团驻扎,防止神鬼莫测的辛兴死而复生。
春去秋来,日月轮转,这近万人的兵团一守便是一年多。
渐渐地,朝廷也松懈了,驻扎士兵不断减少,到第二个年头只剩下一个营,由一名千夫长统领。
又过了个年头,此地彻底重归寂静,士卒早已撤尽,徒留皑皑白雪。
“小子,还不醒醒?”宋父的声音响起。
妈的,又是幻觉,父亲都离世多少年了,还能跑来催我起床?
宋风早就习惯了境界提升所带来的幻视幻听,理都懒得理,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不对!猛然睁开双眼,宋风顿时清醒过来。
我不是死了么?宋风露出惊恐神情,想要探清周围环境,却只看见漆黑一片。
想要坐起身来,又觉躯体无比沉重,仿佛被一座大山压制。
宋风明明记得被辛兴一招击败,而后将自己的头颅砸向山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清楚的看到了自己脑浆迸发。
这次可能真的来到了地狱,不然怎么如此黑暗。
宋风无奈的自嘲一声,真气流转凝聚至手掌,勉强让右手充沛力量,试着胡乱摸索了几下,却觉一阵刺痛传来,似乎碰到了利刃。
在其身旁沉睡的龙吟剑品尝到鲜血的味道,霎时耀出一阵红光,宋风借着这阵光看清了当下局势,原来自己被深埋积雪之中。
随着头脑逐渐清醒,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宋风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哪知空气没有纳入,反倒塞了一嘴冰碴。
本就敦实无比的积雪加之长年累月的沉淀,比之顽石都差不了多少。
宋风大急,浑身爆发熊熊烈焰,体内真气尽数挥发,抓紧龙吟,狠狠划出一记神伐,冰雪被化出一道剑痕,终于得见一缕阳光,新鲜的空气也随之涌入。
神伐连挥,积雪坍塌,宋风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等你很久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风抬头望去,如天使一般的辛兴正盘膝而坐,天寒地冻,他却仍旧赤膊上身,背后三对雪白羽翼仿佛与漫天大雪融为一体,雪山严寒对其无丝毫影响。
宋风起先还有所戒备,见其安稳盘坐,似乎并没有拼杀的意思,随即也坐了下来:“我睡了多久?”
“九年。”
“你等了多久?”
“九年。”
“呵。”
宋风苦笑一声,讥讽道:“为了将我杀个彻底,你也真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