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讲要和贾天磊进行文斗!
明明还未正式开始,但这件事情就已然先一步插上翅膀,飞遍各处。
凤翔酒楼此时人满为患,甚至就连酒家的人都出现了,聚集在楼梯间,望着处于人群中心的两人议论纷纷。
读书人之间的比斗分为两种。
若是文战,彼此双方可以自选场地进行比拼,除非两人开战前进行口头协议,否则几乎没有任何规则限制。
文战凶险就凶险在读书人可以使用战诗词,那可是能将山头都削断的力量,发生意外,来不及投降闹出人命太正常了。
而文斗不同,一般来说将由被挑战者掌握主动权,选择进攻或是防守。
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进攻方负责写诗,而防守方负责接诗。
一旦出现任意一方才气耗尽,或是无法继续写诗,或是无法继续接诗,胜负便就此分明。
“李讲,你要选择进攻还是防守?”沈聪泽开口询问。
有这三位府文院的老师在,围观的群众正好不用担心发生意外,殃及自己。
李讲没有作答,而是默然走向布置好文房四宝的位置。
“他果然选择了进攻。”
“那可不,李讲的境界本就比贾天磊低,若是还选防守,那就太被动了,还不如赌赌看,能不能写出什么惊世之作。”
“也是,毕竟李讲最擅长的就是诗赋了。”
“你们说谁会赢?”
“自然是贾天磊了,考试是考试,文斗是文斗,两者之间存在本质的区别,体内的才气才是文斗的关键!”
人们议论纷纷。
但很显然,比起李讲,众人更加看好才气深厚的贾天磊。
李讲眼神平静,道:“身为人子,贾天磊数次公然辱及母亲,此事不会这般算了,今日我所作之诗,将以‘母亲’命题。”
众人微微颔首。
怀胎十月,生儿育女……
关于母亲,有太多太多的话可说。
母亲的形象,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李讲虽然选择了一个很大的命题,有投机取巧之嫌,但即便是贾天磊等人也无法指责。
因为这是他的权利。
“李讲,我来替你研墨。”
王阳很看不惯贾天磊盛气凌人的模样,主动请缨。
他来到李讲的身边,鼓励道:“你别紧张,无论胜负,贱人自有天收!”
李讲笑了,但心底还是燃着一团火。
他从笔架中取出一支狼毫笔,提笔沾墨。
凤翔酒楼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探着脖子,紧盯着李讲面前的白纸,就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的作诗。
李讲还未落笔,仅是思考,他的头顶便开始出现白气蒸腾,才气剧烈消耗的异象。
“李讲竟然养气境七重天了!”有人从李讲表现出来的气息,感受到了他的境界。
“这太快了吧?距离考试结束才多久?”有人低呼,震撼无比。
王阳闻言,为之一振奋。
既然是这样,那李讲和贾天磊之间的境界差距就没那么大了,还有胜算!
但就在这个时候,贾天磊却是嗤笑一声,旋即便有一股雄浑强横的天蓝之气,从他的天灵盖冲天而起。
天蓝色的才气,如同一道道匹练在席间上空飘转,初露峥嵘,让空气都变得沉重了。
哪怕对于中榜的学员来说,这道才气的威压都十足惊人,更别说普通的民众了。
才气弥漫间,民众只感觉自己的背上仿佛压上了块千钧巨石,脚跟在颤抖。
“养气境九重天……贾天磊又突破了!”有学员牙关打颤,低声惊呼。
贾天磊虽然傲气,但能在考试期间,压制一府学子敢怒不敢言,显然并非毫无原因。
他真的具备进入兰州文院的资格。
因为只差一步之遥,便可以聚气成丹,踏入金丹境!
“请文友赠诗。”
贾天磊昂首站在李讲的对面,连腰都没弯,仅仅只是伸出一只手。
何等轻蔑的姿态,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李讲放在眼里。
李讲眼神微冷,提笔写字,作诗的过程没有丝毫停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王阳站在他的身边,李讲每写完一句,他便跟着念诵一句。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慈祥的母亲手里把着针线,为即将远游的孩子赶制新衣。
仅仅只是第一句而已,人们便已经看到李讲面前的纸页,升腾起了莹莹的宝光。
“好扎实的文字功底,仅此一句,李讲便在我的心中描绘出了一位慈眉善目的母亲形象!”有人惊叹。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临行前,她一针一针地将衣服缝得严严实实,是担心孩子此行一去,难有回来相聚的一天。
人们突然陷入沉默,无一人评说,因为全部都陷入到了这首诗的意境当中。
入流了……绝对入流了!
这一刻,三位判卷老师的脑海闪过同样的念头。
他们才学深厚,即便诗作还没完结,光凭这两句,就已经判断出李讲的诗作,最低也有鸣县水准!
必须烂尾!给我烂尾!
不同于三人的期盼,柳语儿和贾海平的精神世界都在咆哮。
他们将希望寄托于李讲后继无力,虎头蛇尾之上。
然而这显然是种奢望。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谁敢说像自己那点像小草一样的孝心,能够报答母亲如春天暖阳般的恩情?
王阳脱口而出后,当场就怔住了。
笔停,诗成,字字泛起微光,仿佛与天地间的大道产生了某种玄而又玄的共鸣,于是香飘十里,天降虹桥。
璀璨的虹光打在李讲的身上,无形的狂风席卷八方。
在这一刻,李讲虽然才气枯竭,但却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与此同时,身体也在发生变化。
这是文成贯州带来的“虹光洗体”,专门补足读书人的短板,肉身孱弱的缺点。
就连一向淡定的沈聪泽,看到此景都变了颜色,脱口而出道:“诗成贯州!”
“这不可能!”柳语儿失态出声,姣好的面容一片扭曲,她根本就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吴院长将自己的白胡子拔下了一撮都没察觉。
陈楷怔在原地,失神般呢喃:“字字淳朴,但却情真意切,原来这就是我辈一直在追求的贯州诗作……”
整个凤翔酒楼乱成一团。
就连那些蕴灵境之上的读书人都失了态,更别说一般的学员,普通的民众了。
当听完王阳朗诵完全诗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茫然地站在原地,像是猝不及防被一支羽箭正中眉心。
“李讲,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因为贾家势大,而屈服跟风侮辱一位母亲的孩子!”有学员眼睛红了,自责悔恨。
“娘,我想你做的拌面了……”
但更加可怜的,还是这位像孩子一样哭泣的老人。
一般人看到这首诗,还能含着泪水回家与母亲插科打诨。
可与母亲天人永隔的呢?
没机会了。
谁也不知道那声“娘,我走了”,竟会成为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