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县,登府,贯州,镇国……
文道作品的等级乃是约定俗成,似乎自打有文道的时候,就已经诞生。
等级越高,作品中蕴含的才气就越多。
这是毋庸置疑的。
李讲能写出一首接近贯州的作品,众人怎么可能不惊讶,此诗传出去定然会受到相当一部分人的追捧。
在李讲最后一个字落笔的瞬间,眉心处油然浮现出一颗金丹的形状。
光辉流转间,才气垂落至面前的纸页。
随后所有人缓缓睁大了双眼,因为看见那承载着《相思》的纸页上,竟然缓缓升起了一株材质如琉璃般的大树。
它迎着阳光的方向生长,结成鲜红欲滴的果实。
人们目瞪口呆,就连曲学文都站了起来,被这一幕所震撼。
砰!
这株大树在生长至极限的时候炸开,化作丝丝缕缕如才气,重新回归天地。
直到这时,众人才从沉浸其中的状态醒来。
“活了这么久,我见过太多意气风发的年轻后生,可直到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好美的文意,单论这文笔,老夫学到现在还没学会,望尘莫及啊……”
绝大多数人都被李讲这一首《相思》震住了。
不少人甚至像是丢了魂一样,自己苦苦追寻了一生的境界,竟然被一个远比自己年轻两轮的学生轻易写出。
这种落差感太大了。
天骄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打击他们的自信。
曲学文眼睛都在放着光,连连点头,大笑称赞:“不错,李讲,我没有看错你,我宣布你晋级第三轮!”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落。
席间便有人腾然起身。
“曲老不可!”
众人一怔,纷纷望去。
果然又是安承悦。
邱家队伍里,万莹一口银牙都要咬断了,恨不得把安承悦脸皮给撕下来。
“噢?”曲学文脸上的喜意消散,淡漠望去,说道:“你有什么意见?”
安承悦自知这个时候开头,必然会让曲学文不悦。
不过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这一首《相思》,终于让他的心中升起了危机感。
他不想与李讲进行公平竞争了,因为他没有把握!
“李讲此诗,除了诗名与‘相思子’有关,其余的,晚辈没有看见丝毫紧扣主题的文字。”
安承悦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深深弯腰,道:“所以,晚辈以为,李讲离题了,即便诗成登府,也应该判作失败!”
这是公然发难。
金明城冷笑着望向李讲。
自古以来,几乎所有文会都会提前设定主题。
若是清明文会那些也就罢了,李讲诗成登府,离题也没人嘲笑。
但这里是百草文会!
这场文会,药王阁设立有极其丰厚的奖品!
能来这里的,谁的家中没有人生病?
谁会愿意将那彩头拱手让人?
公平竞争的背景下失败,自然无可厚非,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能接受。
可问题是如果李讲离题了呢?
一场有竞争性质的文会,任你写得天花乱坠,离题就是离题。
没人会同情你!
果然,安承悦此话一出,全场刹那间死寂下来。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瞬息浇灭了众人热火朝天的心情。
清醒过来后,席间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是啊……仔细想来,这首诗虽然写得好,但好像除了题目之外,其他皆与‘相思’无关啊。”
“何止,这题目也是可以生拉硬扯的嘛。”
“切,我原先还以为咱们大唐又横空出世一位天骄,原来不过又是提前做好腹稿而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李讲的《相思》得到了一部分人的喜欢,自然也会引来一部分人的妒忌。
此人尖嘴猴腮,言语表情之中,毫不掩饰对李讲的不屑。
他认为这首作品乃是李讲提前写好,信心十足之作。
今天见抽中“相思子”,题目又正好叫《相思》,所以才故意写出,目的无非是沽名钓誉。
场上的舆论几乎一边倒。
只有极少一部分面露疑惑之色。
曲学文原本还有拷问一下李讲的算盘。
不过,他见李讲一直保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顿时明白这小子是胸有成竹,终于忍俊不禁。
“李讲,你不打算给大家解释一下吗?”曲学文点指笑道。
“曲老在此,学生怎么敢喧宾夺主。”李讲微微拱手。
“好!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错!”
曲学文连声赞叹,看得在场众人满脸疑惑。
尤其是金明城和安承悦,已然在心中大骂。
这老不死的东西,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众人诧异之间,曲学文终于开口解释。
“所谓‘相思子’,乃是一种剧毒植物,一旦误食,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因此丧命。”
“不过‘相思子’虽然含有剧毒,不过也得看落在谁手中使用。用得若是好,根藤可清热解毒,茎叶可润肺生津……”
安承悦无心学医,根本没有耐心听完曲学文这么一大段的解释。
于是他打断说道:“曲老,敢问这些与李讲的诗作有何关系?”
曲学文神情一顿,垂眸望来,目光中难免失望。
他心中一叹,世人皆赞医者仁心,但在成仙长生的诱惑下,有几人愿意学习此道?
少,太少了。
“简单来说,相思子有另一个别称,叫作‘红豆’。”曲学文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一块大山落入湖泊之中。
顷刻间引发地崩巨浪。
城楼之上一片哗然。
万莹再也坐不住了,大笑着起身,指着金明城等人的颜面扬眉吐气大骂。
“笑死我了,一群以己度人的鼠辈,自己不知道‘相思子’是什么,就敢公然大放厥词质疑李讲,到头来巴掌扇到自己脸上了吧?疼不疼?”
答案当然是疼的。
此刻无论是金明城还是安承悦,甚至是胡曼,脸上也分外难看。
因为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安承悦敢公然质疑李讲,背后其实就有两人的默许,否则他怎么敢干这事?
所以现在反噬来了。
李讲并没有离题!
所谓“相思子”,其实就是红豆!
答案揭晓的那一刻,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就像是一记记狠辣的耳光,扇在他们队伍每一个人的脸上。
这种滋味如坐针毡,尤其是胡曼和金明城,两人身为世家子弟,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这跟被指着脸骂“无知”有什么区别?
作为文道修士,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令人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