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月,正是炎炎夏日的时节。
洛阳城难得下了一场雨,雨点淅淅沥沥的打在青板路上,一路润滑,将颜色都涂深了。
李讲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
李可达不用椅子,伸起硕大的脑袋便可以对着铁盆开动。
这段时间,在莫老的指导下,李可达开发了更多的食荒传承,进境速度堪称骇人。
李讲只是一段时间没有注意它,回过神的时候,李可达就已经突破到了洞天境大圆满,开始摸索极境之路。
至于莫老,在世安侯府也没有闲着,一改青州时懒散的性格。
见李讲完全没有去学宫的时间,它直接将李讲的身份令牌要了过来。
平时没事的时候,像是条野猫一样,将令牌往脖子上一系,便踏着优雅的步伐前往学宫的藏书阁。
这还是一只求学若渴的豹子。
听说,洛阳学宫的人,甚至已经习惯了李讲这只奇怪的灵宠。
到现在,路上看到莫老的时候,偶尔还有人会跟他打招呼。
李讲大概猜得出,莫老之所以会这么频繁的出入洛阳学宫的藏书阁,八成是为了寻找解决它灵神自行消融的方法。
关于这一点,李讲暂时爱莫能助。
毕竟如今的他,见识还没有莫老宽广。
相信若是他能帮得上忙的话,以两人的关系,莫老也不会扭捏客气。
李讲思考的时候,管家范福忽然快步从门外走进。
“怎么了?”
李讲很少见他这般严肃的样子,这可是皇室调教出的人才,平日里办事非常得体。
“少爷,刚刚府外,有一头大妖将这封信送了过来,指名道姓要由你拆开。” 范福神情凝重的从手中递出一张信封。
“信?”
李讲有些意外,接过之后,翻看了一下,当看到上面画着的族徽后,眼神顿时大变。
那是一扇古旧的青铜门,上接苍穹,下引黄泉,画师的功底很精湛,才气淡淡流转,将那份磅礴的气势画得淋漓尽致。
轮回之门……
这是洛阳李家的族徽!
李讲心神凛然,下意识地蹙眉,而娄娟的视线显然越过餐桌,看到了族徽,脸色同样微变。
“这不会是……中秋家宴的邀请吧?”娄娟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是啊,怎么了?”李讲拆开后发现,内容没什么特别。
李家在信上,诚挚地邀请同为李家一员的李讲,在中秋这个团圆美好的节日,与亲人欢聚一堂,赏月同饮。
然而没想到的是,娄娟的一双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个老女人,那个贱女人!”
她怒发冲冠,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抓爆了。
吓得李讲忙不迭的起身查看。
幸好如今的娄娟,养生的神物能当瓜子吃,否则的话,她的手绝对会被划出血口。
“怎么了娘?信上内容没什么特别的,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李讲完全没想到,娄娟的反应如此激动。
结果,娄娟哭了。
她死死的抓着李讲的手,说,“儿子,你别去了,跟娘在家过中秋可以吗?别去李家,至少这一天别去。”
“怎么了娘?李家的中秋家宴有什么特别的吗?”李讲有些难以置信。
娄娟一个人在兰州,将他从五岁拉扯大。
这个过程中,经历了多少心酸苦楚只有两人知道。
她几乎从不在李讲面前流泪。
但是今天,李家的一封家宴请柬便将娄娟吓哭了,李讲盛怒的同时,又有些震惊。
难不成李家是打算设立鸿门宴,在洛阳城斩杀自己?
否则娄娟为什么会崩溃大哭?
“我,我没去过。”
娄娟一双手捂着眼睛,泪却不止:“但是你爹当年,就是参加了一次李家的中秋家宴,回来之后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李讲瞳眸微颤,他当然知道“那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他曾回溯过记忆,有一幕画面,就是娄娟与李淮远两人吵架的场景。
当时的李淮远,似乎就已经表现出心态扭曲的倾向,如同自虐般不休眠的修炼。
所以那场中秋家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讲抓着手中的请柬,在这一瞬间,它好像变得不同了。
不仅仅是份量的变化,更像是从一张请柬,化作成了一株荆棘,一团烈火。
莫老和李可达都不吃饭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李讲。
“儿子,听话,咱们不去。”娄娟还在恳求,甚至有点想从李讲手中夺走请柬的意思。
不过,李讲却一把抓住了娄娟的手。
“娘,你不想知道父亲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娄娟怔住,呆呆地看着李讲。
“这里面就有答案啊。”
李讲指尖轻轻地摩挲,体会这张纸的质感,眼神缓缓坚定下来,道:“这一次,我要去。”
“可是……”娄娟还是迟疑。
“不用害怕,区区李老太君,翻不起什么风浪,过去的事情终究要解决的。”
李讲语气依旧很轻,但眸子里却仿佛有寒芒喷薄。
是的,这张请柬,确实危险如荆棘烈火,一个不小心,便会遍体鳞伤。
但是如今的李讲是谁?
寻常的荆棘烈火如何伤得了他?
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兰州任人拿捏,小小一个柳语儿便能逼得远走他乡的少年了。
常常在危险的边缘游走,确实有很大的可能失足坠入深渊。
但走捷径,也往往代表着会比常人走得更快。
从现在李家都不得不拉下脸,主动邀请李讲赴宴便能看出。
李讲,已经今非昔比。
令得他们恐慌,不得不赶紧做出措施。
“嘎!”李可达兴奋地大叫。
莫老露出欣慰之色,当着众人面口吐人言:“这才是我们青州文院的天才嘛……”
“一个洛阳李家算是什么?在本圣当年那个时候啊,一口唾沫便灭喽!”
“嘎嘎!”
一只鸭子和一只黑豹疯狂的叫嚣。
这绝对是充满喜感的画面,娄娟心底的那块阴霾,就这样消散了一块,破涕为笑。
李讲静静地看着娄娟。
她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脸上是复杂的纠结之色。
看得出来,重回那个曾经主动离开的家庭,于她而言真的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这一封请柬,相当于揭开了她最深处,最隐秘的痛。
但过了一会,娄娟还是重重点头,咬牙道。
“好,儿子,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