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杀他,我就自杀……
短短的八个字,道尽了一位父亲的无奈。
想来,李穹苍也是受够了这位疯子一样的发妻,所以才会如此决绝的放出这么一句不算威胁的威胁。
事实证明,李老太君对李穹苍是真的够爱了。
像她这样不疯魔,不成活的人,居然能够允许李淮远平安长大,甚至结婚生子。
连李讲都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看这家宴现场混乱一片的状况。
李老太君的忍耐显然因为李讲,抵达极限了。
“一群老东西欺负我也就罢了,你们两个,才让我最心寒。”
李老太君恨恨地扫视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明明知道,李讲是那个贱人的孙子,可你们还是帮他认祖归宗……”
“我就想问问,在你们的心里,有没有把我当娘?”
李秉同,李景程两人一下就跪了下来,咬着牙,但却都不语。
坐在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李穹苍终于忍不住了。
“够了!”
李穹苍拍案而起,盛怒道,“你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看着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的丈夫。
李老太君一双被岁月褪色的眸子,从激荡逐渐沉寂成平静。
“是,我是疯的,为了李家,我甚至是愿意弑夫杀子的疯子。”
李老太君盯着李穹苍的眼睛,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裹挟着寒气。
“现在,我要你坐下,否则,我会当着你的面,撕了你这才华横溢的孙子。”
本是温馨一片的追月楼,因为李老太君一句接着一句的惊天之语,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仿佛来到了极北之地的黑夜。
四面八方,都飘零着鹅毛般的大雪。
正在此时,李讲的头微微一偏。
阁楼里,那些原先端着菜盘的侍女,此刻均从腰间抽出了软剑,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李讲的身后。
气息流露得不多,但都可以感受到,个个都是太初境以上的杀手。
这种实力,绝对可以镇压如今的李讲了。
只是所有人,包括娄娟,莫老,李恩……全都没有想到,李老太君竟然会在中秋家宴,对李讲露出杀意!
正如她自己口中所说的那般。
这个女人,显然是疯的。
一群被钳制的族老身躯在微微的颤抖,他们不敢想象,若李讲死在了这里,文相,陛下……
这两人的震怒李家如何承受。
可以说,以李讲如今如日中天的地位,谁敢在洛阳堂而皇之的杀他,都会引起滔天大波。
“姐,你干嘛拦着我,祖母都要杀李讲了!”
宴席下,李恩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冲上台将李讲救下。
但是,他被乐平公主拦住了。
“稍安勿躁,李讲不会出事的。”乐平公主沉声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没看到祖母已经气坏了吗?”
“追月楼发生这么大一件事,你当老祖不知情?他看着呢,李讲不会死。”乐平公主淡道。
李恩听到这话,身躯一震,面露迟疑之色,“可……”
“别可了,看看李讲怎么做吧,他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了,你难道不相信他?”乐平公主道。
李恩终于是安定了下来,不过一双眼睛,依旧难改担忧之色。
李老太君的话,透露着一股冷意。
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扬言要撕了自己的孙子。
李穹苍的脸色很难看,李讲身后,一众杀手距离他的后心只有一步之遥。
若只有一个还好办,偏偏足有七个人盯着李讲。
李穹苍又坐了下去。
显然,这点距离,连他都没有把握救下李讲。
“这才对嘛。”
李老太君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甚至将手伸向了李穹苍。
李穹苍的额头明显有青筋跳动,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动弹,任由李老太君的手,在他脸上温柔地抚摸。
做完这一切,李老太君抬眸,目光终于重新落在了李讲的身上。
明明吩咐人,将整个中秋家宴都掌控在了手中。
可这个老女人,却仿佛突然收起了那股疯劲,冲李讲恬然一笑。
“我说你怎么不动了呢,原来是没人给你准备文房四宝是吧?来人!”
李老太君挥了挥手,手底下的人忙不迭地行动起来。
没一会,李讲的面前便准备好了一切。
“快写吧,等你为老身写好了贺诗,便可以端茶敬酒,跪地磕头了。”
李老太君李筠安就这么温柔地望着他,一双眸子秋波流转,柔软得像是风吹过的绿草。
“老身真的期待,膝下能有你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亲孙子……我瞧你与恩儿颇为亲近,要不,便将你划到曹氏的名下?”
李筠安的语气峰回路转,说不出的温柔与慈祥。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一旁坐着的李穹苍猛然抬头,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台下始终没有发表言论的三房太太曹湘,此时就像被一口铁锅正正砸中脑袋。
她缓缓张开嘴巴的同时,四面八方的眼睛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娄娟缓缓攥紧了拳头,心如刀绞,却依旧在强装镇定。
族老们面上不说话,心底却个个掀起了惊涛骇浪。
事到如今,他们终于明白,这李筠安心底打的是怎样的一张算盘。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筠安闹得事情如此之大,偏偏家中的那位圣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看来,两人之间,早就达成了协议。
李筠安,无法接受李讲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
但是,她可以看在李讲潜力惊人的份上退一步,将李讲“变”成三房的儿子。
这样一来,即便现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真相为何。
但百年,千年之后。
假的,会成真。
这也是她的最终底线。
相信,若李讲连这一步都无法接受的话,李老太君就真的要发疯了。
只是……
部分人将目光看向娄娟的身上,这对李讲的生母而言,会不会太残忍了?
娄娟明显红了眼,身躯摇摇欲坠,倚靠着黄鸭才没有直接倒下。
在这鸦雀无声的场合。
她居然颤抖着声音开口了,强颜欢笑,“没事的儿子,对外改个出身而已,你还是娘的儿子。”
“二娘……”李恩看着娄娟,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曹湘更是怔在了原地,身为人母,最为明白这种感觉,心底破口大骂。
为什么这事情要落到她的头上?
这跟抢走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有什么区别?
有一部分族老站在李老太君的身后,淡然开口:“李讲,你还犹豫什么?”
“是啊李讲,只是改个出身而已,你娘都同意了,还不动笔吗?”
他们面色平静,以俯视的姿态打量李讲,好像这是一种赏赐。
如果李讲识相,此刻就应该纳头便拜,感恩戴德。
李讲一字不发,只是当众人看到,他从笔架中取下一笔的时候。
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