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依山而建,古老雄伟,每一块石砖都拥有漫长的历史。
据沈泥所说,在此地展开的大战最起码也有千场了,可山城从来没有陷落过,依旧被紫微书院牢牢把持着。
李讲与沈泥在木鸢之上,往下方俯瞰,进城的身影简直如同蝼蚁般密密麻麻。
“你换一个形象吧。”
李讲很谨慎,自己的面孔当然是没有暴露的,但沈泥却要进行伪装。
“为何?”
沈泥一怔,此刻已经归心似箭,哪还有心思隐藏,“这里可是山城!我们紫微书院掌管的七大城之一,能有什么意外?”
“如果不出意外,凡是有过这样念头的人,都死了。”李讲平静道。
“那好吧。”
沈泥从李讲的肩膀上跳下来,落在木鸢的背上,掐了一种道法,浑身笼罩在绚烂的光辉之中。
没过一会,光芒逐渐暗淡,一个圆头圆脑,宛若瓷娃娃一样的男孩出现在李讲的面前。
沈泥身着锦帽貂裘,胸前挂着一把体积非常夸张,金光灿灿的长命锁。
这行头气派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用老一辈的话来讲,就是长得有福气,是那种过年可以贴在门上的福娃。
“怎么样?小爷我长得帅气吧?”
沈泥化为人形后,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露出两颗小虎牙,紫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你怎么能化形?”
李讲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点。
“很难吗?”沈泥很自然地说,“学会化形术就可以化形了啊!”
“回头教我。”
李讲觉得,家里面的鸭子和黑豹都很需要这项技能。
“叫哥哥。”沈泥双手叉腰,笑容灿烂。
“咚!”
————
李讲和沈泥坐着木鸢下降。
城门口,人数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出很多。
原因是刚刚在高空的时候看不真切,地面上有许多披麻戴孝的人,身影与这茫茫的大雪融为了一体。
太多哭声了,男女老少,地面上摆着一口又一口的棺材,数量至少有五百。
“这是……怎么了?”
沈泥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山城外怎么会聚集这么一帮人?
事实上,绝大多数人连棺材都没有,很多血迹凝固的尸体,有的只是一张简陋的草席。
凡是这些人的家属,神情几乎清一色的麻木,早已将泪哭干。
“你们不知道?”
李讲的身边,一个断了左臂的男人脸色沉痛道,“又爆发大战了,楼兰城已经陷落,我们都是从那边逃过来的难民。”
“楼兰城陷落?!”
沈泥瞳眸剧震,几乎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怒道:“楼兰城有楼兰一族镇守,且不说老族长有多么强大,哪怕是他的儿子,少族长都已经成为盖世巨擘,谁能让其陷落?”
虽然李讲所知不多,但通过沈泥的话不难判断,楼兰城,定然也是紫微书院掌握的七大城之一。
“不可能?”
他惨然一笑,“不死殿堂、葬仙谷、玉京山三大无上势力联手,外加楼兰少主的反叛背刺……我问你,如此形势,天底下有几座城能承受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中便涌现出了泪水。
“可怜我的妻儿啊……一枚符文在我家的房子炸开,他们两个就这么湮灭了,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有留下……”
一位修士也开始崩溃,带动着整条队伍的情绪都跟着失落下来。
“一座又一座文道的无上势力被拔除,现在终于要轮到紫微书院,轮到我们了吗?”
“曾经,我们紫微书院何等的强大,当之无愧的文道之首,代表着一种辉煌,可现在,却如同风雨中的大厦,内忧外患。”
“完了,紫微书院完了,文道完了,一切都要完了……”
……
道路上,连修士都感到绝望,更别说寻常的百姓了。
这种恐惧就像是一团看不见的阴霾,在无形中扩散,然后蚕食每一个人的意志。
山城的门外,进城的队伍延绵无边,可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神情麻木,毫无生机。
事实上,就连沈泥也无法免俗。
一开始,他完全不相信楼兰族会反叛,并且嗤之以鼻。
可伴随着越来越多人开口,越来越多人证实。
他沉默了,绝望透顶,宛若被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浇顶,面无人色。
“为什么……为什么楼兰族要反叛?”
沈泥涕泗横流,用手臂捂着脸,边哭边走。
“他们这一族,不是世世代代都会来我们紫微书院求学吗?我们情同一家,天底下哪有自家人杀自家人的?”
“这不对啊,这真的不对啊!”
紫微书院,在上界文道中属于最老牌的势力之一,有过一段无比辉煌的岁月。
他们秉持着“有教无类”的理念教书,门下学生众多,不仅仅是人族,凡是诚心求学者,万灵皆可登门。
楼兰族算是最早举族投靠紫微书院的,因此深得信任。
但很可惜,双方的这份情谊,似乎断了。
李讲沉默地站在沈泥的旁边。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能做的只是揽住沈泥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羲,我想不明白啊,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沈泥哭成泪人,眼泪鼻涕糊满脸。
李讲拿出一张手帕,蹲下为其擦脸。
“进城吧,找到你家小姐,你就知道答案了。”
山城中。
气氛更加低沉,道路上随处可见精神萎靡的百姓,白色的纸钱遍地,与漫天的雪融在一起。
没几家商户开门的,百姓足不出户。
而开门的无一例外,都是些医馆,里面人满为患,连门口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一幕很惊人,哪怕山城还没有被波及,但在楼兰城已经陷落的情况,这里必然是敌人的下一个目标。
人心惶惶,不安的情绪就像是湿润的空气,无孔不入。
李讲与沈泥根据法宝上的指针,很快便寻到了一座府邸,不过此地看起来实在是普通。
破旧的房子不仅每时每刻都嘎吱作响,四面漏风,而且地面上还躺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你确定你的小姐在这里?”李讲诧异地说,这种地方可不符合他猜想身份的形象。
“应该……在吧?”
事实上,连沈泥也有些不肯定,他说,“不过进去不就知道了吗?”
他说着,就要上前推开这扇破旧的大门。
但才刚上前两步,角落躺着的那几个流浪汉便突然动了,如同流星般杀向李讲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