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么……”
张福寿闻言眉头一挑,不置可否地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可不是当年困在福寿山上,那个穷苦懵懂的小修士。
历经几年的云游,他的心智已经趋于成熟。
此刻心中疑惑虽多,但却也能够清晰感知到火凤言语中掺杂的恭维和讨好之意。
而这种恭维和讨好,不是他现在的身份和实力可以匹配的。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吾神!
一定是他背后的那位,才会让身为彼岸的火凤如此百般讨好。
“想不到吾神的来头居然如此之大,难怪如此肯定我能顺利通过城隍盛会,进入苍梧城隍的视线。”
想到这里,张福寿对古夜的崇敬和信仰变得越发强烈坚定。
说来也惭愧,自从初见那一日,古夜交代完一切,便化作山岳,似陷入了沉眠。
作为祭司的他,甚至于连古夜的神名都不知道,更别说古夜的来历了。
这几年,他默想神明的时候,也一直以吾神二字意指古夜。
“到了。”
在火凤的带领下,张福寿来至山巅。
一株参天的金色梧桐树随即映入眼帘。
树下,三道人影等候多时。
“这位便是我们的苍梧城隍大人,另外两位则是来自于崂山界的守界城隍大人。”
火凤一一介绍起来。
张福寿一眼望去,便忆起了此前白玉凤台上观战的三人。
与之对应上后,他躬身一礼,“见过三位城隍大人。”
“这小子果然不知守阴侯大人的身份……”
见到张福寿这般礼敬的模样,苍梧城隍和牛头马面三人眼底皆是闪过一丝光芒。
若是对方知晓自己侍奉的是守阴侯,哪里会如此低声下气?
紧接着,三人脸上竞相绽放出热烈的笑容。
“张小友不必多礼,此番城隍盛会,小友一举击败诸多天骄,以轮海败神桥,如此骄纵天资,让我等三人也是钦佩不已。”
苍梧城隍上前,双手扶起躬身的张福寿。
随即,他将张福寿引入金色梧桐树之下。
那里早已摆好了一方宴席。
张福寿入座。
耳边又是传来三人的一番吹捧之声。
席间。
苍梧城隍和牛头马面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守阴侯这三个字眼。
一是不敢谈。
二是三人坚信,守阴侯不让张福寿知晓自己的身份,必然是有着独特的用意,轮不到他们来揭露一切。
一番吹捧过后。
苍梧城隍取出一片银色书页,推到张福寿身前。
银色书页上写满了如同蝌蚪一般的金色文字,密密麻麻。
其中最显眼的,无疑是开篇的三个大字——食寿法。
“这是……食寿法?”
张福寿目光一亮。
这银色书页记载的赫然是食寿法,而且好像是完整的食寿法。
“不错!正是完整的食寿法。”
苍梧城隍点头。
“苍梧城隍大人手中,为何有我们福寿宗的食寿法?”
张福寿不解。
按照他师尊所说,福寿宗的食寿法流传到现在,已经是不完整的。
起初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感觉。
随着修为的深入,他也察觉到,食寿法最高只能修行到神桥境,后面最为重要的彼岸神火两篇,早已不知所踪。
张福寿原先认为,多半是福寿宗没落多年,食寿法在此过程中丢失了一部分。
现在却出现在苍梧城隍手中,似乎预示着他此前的推断是错误的。
“实不相瞒,这食寿法正是老夫从你们福寿宗得来的。”
苍梧城隍说道。
“苍梧城隍大人和的我们福寿宗有某种渊源吗?”
张福寿疑问道。
“这……”
苍梧城隍哑然,心道此子果真不知福寿宗此前的遭遇。
但考虑到张福寿背后那位,他又不敢有所诓骗隐瞒,问道:“张小友知晓苍梧界和阴庭的关系吧?”
“原先是不知的,后来有高人指点我,说苍梧界隶属于小阳间,阴庭则是掌控着小阳间诸界生灵的生死轮回。”
张福寿点了点头。
“高人……”
苍梧城隍闻言,和牛头马面对视一眼。
三人隐约都猜到了张福寿所说的高人是谁。
“小阳间实际上是阴庭创造出来,我们这些守界城隍则是负责镇守小阳间各界。”
“为了维持平衡和阴庭的掌控,所以各界都不允许出现点燃神火的存在。”
“当年你福寿宗横空出世,连续诞生了几位彼岸强者,尤其是福寿宗第三代宗主,更是差一步就要点燃神火。”
“无奈之下,老夫只能出手将其抹去。”
“同时,为了遏制福寿宗以后继续出现类似的存在,亦是将完整的食寿法带走,只留下一些一部分残缺功法。”
苍梧城隍叹息一声,显得颇为无奈。
“所以,福寿宗才会日渐衰败?”
张福寿心中波澜四起。
原来这才是福寿宗没落的根源。
本应成就真神的第三代宗主被抹杀,世代传承的功法又被做了手脚,换做任何一个道统都得没落。
一时间。
张福寿情绪复杂,得到完整食寿法的喜悦荡然一空,不知该怒,还是该恨。
苍梧城隍却似料到了这一切,脸色悲痛道:“老夫也只是阴庭的一个小官,只得按章办事,对你福寿宗的所作所为,实在并非本意。”
“见到你福寿宗日渐没落,老夫也是心痛得很。”
“多年来,老夫常常夜半惊醒,只因心中悔恨。”
“好在,现在出了张小友这么一位人杰,福寿宗并未走上绝路。”
“老夫今日将这完整的食寿法物归原主,也算是略作弥补。”
说到最后,苍梧城隍似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言语中带着些许哭腔,似要声泪俱下。
一旁的牛头马面见状,皆是不由地张大了嘴。
这老家伙演戏当真是有一手。
能够在一个小辈面前,完全放下属于一界城隍的脸面,不得不让人‘敬佩’。
张福寿只是一直沉默。
他又岂会不知道,苍梧城隍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么多年来,苍梧界不知陨灭了多少个福寿宗。
苍梧城隍又岂会因为其中一个,而产生丝毫的心境波动?
对方此刻能全盘托出,将身份降到最低,多半还是出于对他身后那位的忌惮。
不过。
不得不说,一句‘按章办事’,确实能够让苍梧城隍甩掉大部分黑锅。
这番话一出,就算是他背后那位,真的是阴庭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怕也是难以追究下去。
“苍梧城隍大人哪里的话,既是职责在身,事情又过去了这么久,我又怎能追究?”
沉默许久后,张福寿露出一道笑容,像是完全放下了一般。
实际上,他对福寿宗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听到福寿宗的遭遇,身为现今唯一一根独苗的他,自然是愤恨不止。
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还有任务在身。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愤怒,也无力追责苍梧城隍。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进入阴庭。
“如此便好,张小友当真是胸怀若谷,大度至极,老夫汗颜。”
苍梧城隍见状,作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其实,他也并不担心张福寿撕破面皮。
毕竟,福寿宗不是个例。
他的背后,还有成百上千的守界城隍。
追责他,无异于追责整个小阳间的城隍。
纵使是守阴侯,也不可能随意逾越阴庭的规矩吧?
当然。
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旧事说开之后。
苍梧城隍又拿出一大堆的天材地宝,甚至从本体割下了一条珍贵的凤血梧桐根,赠予张福寿,以表歉意。
这场双方虚与委蛇的宴席结束。
苍梧城隍便按照程序,以火凤护道,将张福寿送往阴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