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立足？”
牛祖闻言，沉吟了起来，铜铃般的双眸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白发青年，似在考虑着什么。
片刻后，他问道：“你可愿被冠上道子的头衔？”
“道子？这是什么头衔，牛首宗的道子吗？”
古夜一愣。
“呵呵……可不是牛首宗的道子，而是天下道门的道子。”
牛祖笑了笑。
古夜沉默了下来。
他未曾想到，初次见面的牛祖，居然愿意将他立为道子。
单凭泥神石板，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看这位牛首宗祖师此前对泥神石板的态度，在其眼里，这终究只是外物而已。
可他身上，还有什么价值是为对方所看重的？
古夜脑海中飞快思索，不由地将思维锁定在龙公帝敖身上。
“龙族……没错了，也就只有龙墟背后的那位万世龙公，值得这位牛祖这样作为了。”
他忽的灵光一闪，眼中一道光芒闪过，随即开口道：“前辈肯给予晚辈如此珍贵的道子之位，怕是想让晚辈作为道教和龙族的桥梁？”
“你的脑子倒是活络。”
牛祖又是一笑，眼中浮现一抹赞赏之色，“你猜的不错，牛首宗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你，即使你身上有着泥神石板也不行，帝敖那家伙将你派来见我，恐怕也有这层意思。”
“原来帝敖前辈让我前来，还有这层目的……”
古夜心中一动，面色恍然。
“如今天下大乱已至，神界看似安稳，但三教都在谋划着自己的后路，寻找有可能结交的盟友。”
“你龙墟已经不复太古时期的辉煌，我道教也失去道祖多时，两者合作，方是互惠之道。”
“只要成为了道子，整个神界九天，你都可以光明正大地任意穿行，如何，你可愿意？”
牛祖凝视而来，似在等待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最终答案。
“道子之位，于晚辈来说，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晚辈自然愿意接过，但按照前辈的意思，这是天下道门的道子，即使有前辈的允可，其他道门传承怕也不会这般轻易认可。”
古夜依旧带着一丝忧虑。
“凡事有得必有失嘛……成为道子，我可保你在九天的平安，当然，这仅限于帝境存在不会对你出手。”
“至于九天的年轻人，还有那些同样觊觎道子之位之人，就得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换句话说，道子之位，我可以给你，但能不能坐稳，还得看你自己。”
牛祖又道。
“实不相瞒，晚辈现在身后正被一个三清天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追杀，多来几个也无妨。”
古夜终于不再多虑。
这一番话，也算是表明了他的心意。
“很好。”
牛祖眼角闪过一缕满意之色。
他将选择权交给古夜，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若眼前这个青年是个太过瞻前顾后之人，自然入不得他的法眼，而太过坦率，也不行。
雷厉风行中又带着几分城府，才是最适合接任道子之位的人。
片刻后，他开口，发出一道传音，“拳山，将他们都带上来吧。”
声音传至半山腰的那座小道观之内。
转眼间。
吴拳山便是带着北海寿僧和太岁四龙登临山巅。
来到天池之前，几人面色都有些惶恐。
哪怕是身为不灭的四太岁，也是有些忐忑，毕竟此刻面对的是传说中的人物。
“见过牛祖前辈！”
当见到浮出池面的半个牛头之时，众人竞相拱手一拜。
“牛祖前辈召见，晚辈惶恐，不知前辈有何要事让晚辈转达须弥山？”
北海寿僧接着道。
似乎他也很清楚，单凭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见到这位牛首宗祖师的。
对方的召见，恐怕是有要事和须弥山的那位商议，由他转达。
“你去告知须弥，我不日会前往须弥山与之一叙，与他商讨共工氏初祖出世一事。”
牛祖道。
“共工氏初祖出世？”
此言一出，连带着北海寿僧在内的所有人皆是面色微变。
北海寿僧皱眉道：“牛祖前辈这是何意？”
“莫非近来出世的那些共工氏邪魔，和共工氏初祖有关？”
吴拳山也在这时疑问道。
“何来的邪魔，那些不都是共工氏初祖的魔躯化身吗？”
牛祖淡淡一笑，“昔年禹皇将共工氏初祖镇压，共工氏初祖自然不可能乖乖就范，早早就将自己的魔躯分化为七十二根魔神柱，散落在九天十地，其中一些还是被我和须弥封印的。如今这些魔躯化身异动，也意味着共工氏初祖将要出世了。”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掀起了惊天波澜，仿佛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世大秘。
古夜亦是心中悸动。
原来那些共工氏魔神，都是共工氏初祖的魔躯化身。
共工氏初祖还活着。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恐怕整个九天十地都会为之震动。
那可是一尊真正古老的人物，是太古之前的帝者，在蒙昧时代就已称帝，与禹皇在内的五帝同代的可怕存在。
最为让人恐惧的，还是与之相关的那些传说。
曾经的十天十地，有一天正是毁在了共工氏初祖的手里。
若没有共工氏初祖，也不会有现在九天十地的格局。
这样的一尊人物出世，足以让整个九天十地为之颤动。
“晚辈来至牛首宗之前，正好途径万兽洞天，那里有一尊万兽菩萨也是共工神族之身，莫非他也是共工氏初祖的魔躯化身之一？”
古夜忽然想起了万兽菩萨，继而向牛祖询问。
“万兽……他出事了？”
不料北海寿僧先一步为之变色。
他同样出自须弥山，怎会不认识万兽菩萨？
“他已经死了，被我等联手斜月大菩萨镇杀，其本体正是共工神族，斜月大菩萨奉须弥山之命将他镇压。”
古夜如是说道。
“万兽道友他居然是共工神族？”
北海寿僧有些难以置信。
“万兽菩萨是共工神族之事，你须弥山的那位早就知晓了，他确实是共工氏初祖的魔躯化身之一。”
“须弥留他到现在，也是想通过他监测共工氏初祖的状态。”
天池中传来牛祖的声音。
北海寿僧沉默了下来，神色很是复杂。
牛祖的话，他自然不敢质疑。
但在场之人不知道的是，他和万兽菩萨的关系不错。
他座下有尊神兽寿龟，早年正是委托给万兽菩萨驯养。
谁能想到，曾经一同把酒言欢的旧友，背后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兽那家伙居然是共工氏初祖这等魔头的化身，他潜藏在我须弥山，必然是有所图谋，好在须弥祖师法眼无双，早早将其看穿。”
北海寿僧再度开口时，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颇有些嫉恶如仇的感觉。
不知是真的痛恨万兽菩萨，还是想在牛祖面前，划清和万兽菩萨的界限。
“我也早知那万兽的存在，也曾偷偷观察过他，那小家伙虽是共工氏初祖的魔躯化身，但却是一个异类，算不得什么大恶之徒，一心向佛。”
“须弥让人将其镇杀，怕并非是正邪之争那么简单，只是不愿承担万兽带来的风险，不想和共工氏初祖扯上牵连。”
牛祖轻笑一声。
若论起九天十地历史上最为臭名昭著的魔头，当属共工氏初祖。
这样一尊曾经祸乱天地众生之人，自然是人人喊打。
与之扯上牵连，无疑会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饱受争议。
在这个靠众生信仰吃饭的神界九天，这个罪过，须弥山不敢承担，须弥佛帝也不敢承担。
牛祖将这一切揭破。
北海寿僧顿时哑口无言，无从辩驳，只得点头称是，又道：“牛祖前辈吩咐，晚辈定然会转达给须弥山。”
“此事你记得就好，别到时去那须弥山，说我未曾打过招呼。”
牛祖道。
“不敢。”
北海寿僧连忙作揖道。
见对方如此作态，牛祖也不再与之多说，目光一转，落在了吴拳山的身上，道：“拳山，过几日你带这位……”
说到这里，牛祖又看了一眼古夜。
“晚辈名为古夜。”
古夜知晓其意，开口回道。
“你带这位古小友，前往三清天一趟，让他去道祖洞府，接受道祖传承。”
牛祖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对吴拳山吩咐道。
“道祖传承？”
吴拳山怔了怔。
不光是他，古夜也感到有些意外。
牛祖则是看出了古夜脸上的诧异，笑道：“既然选你作为道子，身上没有道门传承，自然是不合适的。”
“什么？你选他作为道子？”
此言一出，全场震动，吴拳山更是连敬语都忘记说了，面色大变。
除了古夜之外，每个人都颇有些瞠目结舌的感觉。
他们都是长年在九天混迹之人，自然明白道子二字的含义。
对于天下道门来说，道子之位，就意味着道传一脉年轻一代真正意义上的领袖。
强如道德天尊的弟子李沐尘，也只能冠以神子之名。
自道祖出世，道教开创以来，历史上总共就只出现过两位道子。
一位便是太古大秦辉煌之时，道教尚且没有踏入鼎盛时期，为了迎合当时的天下共主，天下道门特意选了一位和大秦关系匪浅的年轻人，作为道子，以此巩固当时道教和大秦的关系。
那人便是大秦时期最为出名的道家方士，徐福！
其成帝之后，又被尊为道教的长生天尊。
另一位则是大秦灭亡后，太古终结，上古开篇，三教并起，走向共主九天之际。
那个时候，道祖飞升，长生天尊也因大秦灭亡而隐退。
道教的老一辈人，尚且有牛祖这样的人物支撑，但年轻一代，却缺少一个领袖。
为了顺应当时的形势，道教又推出了新一任的道子。
那人便是如今的道德宗之主，道德天尊！
可以说，道传一脉历史上，每一任道子的挑选，都是为了迎合不同大世的到来，肩负着道教年轻一代继往开来的重要使命。
历史上的那两位道子，也都不负众望，无一不是成就了帝位的存在，每一个都名留青史，至今依旧是世间站在顶峰的人物。
而自从道德天尊成就帝位以来，道教彻底迈入三教共主九天的时代，繁盛昌隆，道子之位也因此空缺下来。
谁能想到，今日众人有幸能够见到新一任道子的诞生。
而这位新一任的道子，居然不是从道门当今的那些年轻俊杰挑选出来的，甚至和牛首宗并无太多关联。
可在场之人，没有人怀疑这道子之位的虚实。
因为当今天下道门，也只有眼前这位，曾经追随在道祖身边多年的牛首宗祖师，有资格确立道子之位。
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谁又敢有半点质疑？
“不错。”
牛祖在一片震惊中点了点头，“从今日起，他便是我道传一脉有史以来的第三位道子。”
“这……”
吴拳山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驳。
但在场有许多外人，他不愿，也不敢质疑自家祖师的吩咐。
至于那位北海寿僧，眼角的余光则是不停地打量着身旁这位白发青年，似乎想从这位新一任的年轻道子身上找出一点过人之处。
能够被须弥山委以重任，遣来罗浮岛监视牛首宗这些年的一举一动，北海寿僧绝对是一个老辣的人物。
他明白，这位牛首宗祖师不可能轻易将道子之位交托给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小辈。
在古夜独自待在山巅的这段时间，两者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
只是北海寿僧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个来自人皇天的天权星主，究竟有什么地方，只得牛首宗祖师如此看重？
“此事已定，无须再议。”
牛祖看向北海寿僧，“此间已无你之事，先行会须弥山，将我交代你的事情办了。”
“是！”
北海寿僧不敢违抗，欠身告退。
他此刻也是迫不及待，想要返回须弥山。
无论是共工氏初祖出世之事，还是道教新一任道子确立之事，都需要他立即回禀须弥山。
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两件事传出外界之后，神界九天究竟会迎来多么大的风浪。
紧接着。
牛祖再度看向古夜，道：“今日你先留在牛首宗，在岛上休息一夜，待来日让拳山领你去三清天一趟，接受道祖的传承。”
“好！”
古夜点头答应下来，亦是微微躬身一礼，带着太岁四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