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海是没有夜晚的,一片永昼。
这艘女娲神族先辈所留的古战船再度上路之后,古夜再一次回到了船楼当中。
整座船楼分作三层,第一层的几具尸骸已经被风里幽收了起来,打算日后带回女娲神域好生安葬。
第二层则有着十几间静室,似乎曾经被用来当作修炼室。
可惜的是,这些静室废弃了不知多久,里面空空如也。
唯独第三层,着实给了众人一个惊喜。
这是一层藏书阁。
里面的藏书不算太多,只有两个书架,书籍的归类却整齐有序。
众人略一察看,大致可分为两类。
一类为丹道感悟。
二类为历史记述。
而这些藏书皆是出自一人之手,每一卷书的最后都留下了一个名号——风听客。
风姓?
毋庸置疑,这位风听客乃是出自女娲神族的一位先辈,或许正是那几具尸骸中的某一位。
但和消亡在中央神朝那个时代的所有女娲族人一样,女娲神族现存的历史典籍中,并没有留下这人的事迹。
风里幽对此人的名号也感到极为陌生。
“此人生前应当是精通炼丹的丹道宗师。”
古夜来到一个书架前方。
上面的书籍落满了尘埃,里面记载的文字大多和丹道有关,但并非什么传承,更像是苦闷征程中所著的研究性书籍,多以零散的炼丹手记为主。
更引人瞩目的是另一个书架,共有数百份卷宗。
每一份卷宗的内容彼此密切相关,赫然是一套系统性的历史著作。
而这些著作记载的历史只属于一个朝代——中央神朝!
“这是中央神朝的一套古史!”
众人在发觉这一点后,皆是变得兴奋起来。
中央神朝,隶属于一段空白的历史时期,后世对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记载。
自太古开篇以来,多少人进入这片旧土,发掘出各种遗迹,就是希望一窥那个鼎盛时代的一角光辉。
而在这里,他们竟然发现了那个古老神朝的一整部古史。
“果真和传闻的一样,中央神朝是帝禹之子创建的!”
风里幽同样面色激动。
帝禹之子建立中央神朝,这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传说而已,而现在却得到了证实。
‘神朝夏,始于启。’
这正是第一份卷宗的开篇第一句话。
而这句话,也正是这个鼎盛神朝的开启。
‘启,帝禹之子也。’
‘共工氏祸起不周山,帝禹伏其罪,而止其水。’
‘五帝末年,帝禹陨,人皇位失,唯九鼎存。’
‘帝禹之子启,承九鼎,继人皇位,创神朝,号为夏,使万族来朝,天地共主,是为夏之元年……’
众人从前至后,将书架上的数百份卷宗一一翻阅。
按照这部古史的记载,中央神朝自启开朝,先后一共历经了十四代正主,十七代君,共计三亿六千万余年。
而这些卷宗记录的最后一位神朝正主,是一个名为癸的年轻人。
‘发,夏十六代君,非正主,未得九鼎之意,遂不称正主,不称人皇,仅为承前启后之君。’
‘癸,先帝发之子也。青年即位,富才情,身孔武,天资绝伦,有禹启之风。称君千年,遂成帝,九鼎相辅,证人皇果位,是为夏十七代君,十四代正主……’
看到这里,风里幽忽然秀眉一蹙,“癸?莫非就是传说太古前的最后一位天地共主,中央神朝末代之主,夏桀?”
帝癸,这是当世唯一有谥号流传的中央神朝君主。
夏桀,正是为其谥号。
这样的谥号,往往说明这是历史上的一位暴君。
后世之人依据这个谥号,一般都认为夏桀是中央神朝的亡朝之君。
但从这些卷宗的记载来看,这位帝癸明明就是一位仁德之君。
在其之前,中央神朝其实已有近千万年的颓废,其父帝发,以及前几任先帝,都未能取得禹皇九鼎认可,证得天地共主之位。
尽管中央神朝世传的威仪犹在,那个时候的世间万族依旧奉大夏王室为主,但许多强大的种族道统已经生出了异心。
直到帝癸的降世,大夏王室才一改颓势。
他青年即位,不过千年便证得帝位,获禹皇九鼎认可,成就天地共主。
在其治下,九天十地风调雨顺,中央神朝重启昌盛,如梦回帝启所在的大夏元年,万族归心。
“如此一位贤君,为何会有‘桀’这样的谥号?”
雷猿子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这也是在场众人心中的困惑。
“岁月轮回,王朝更迭,又有哪个后世王朝会去歌颂前朝的光辉伟绩,尤其是前朝的最后一位君主?”
这时候,贼王广妙真人嗤笑一声。
众人默然。
此言无疑是有理的。
当世对中央神朝的记载明明少之又少,却给了帝癸一个‘桀’这般的谥号,确实有可能是后世统治者有心而为之。
有关这一点,曾梦回太古大周的古夜感受很深。
太古大周那位末代人皇,不一样是才情高绝,文韬武略,但在大周灭亡后,不一样得了‘周幽王’这般的谥号?
当世天下,若不去细细窥探那段历史,有多少人知晓那位大周末代人皇曾立下的丰功伟绩?
又有多少人知晓,其曾不惜耗尽满朝国运,发动元狩千年征战,为天地万族阻止了一场浩劫?
但……
古夜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不管这位帝癸是否为一位暴君,但其必然是中央神朝的最后一任君主。”
他看了一眼贼王广妙真人,又看向了另一个书架,肯定道。
那位风听客前辈的丹道手记中曾提到过帝癸之名,是为风听客那一代人效奉的中央神朝正主。
“若真是如此,那中央神朝必是在帝癸的手上灭亡,卷宗上面还写了什么?”
风里幽凑上前来查看。
古夜手中捧着这部古史的最后一份卷宗,或许后面记载了中央神朝亡朝的原因。
‘夏三亿六千万四百一十二年,帝癸巡狩归朝,见玄鸟入朝都,视为异象,遂命三易之师起卦。’
‘卦象如何未知,然,我风听客断其定为大祸之相!’
‘因一日后,帝癸召九天诸帝来朝,所谋何事,仍旧未知。’
‘再一日,九天诸帝归去,封锁阴、人两界,与神隔绝。’
‘又三年,即夏三亿六千万四百一十五年,九天万族听召起兵,齐汇中土神洲,共伐……’
这句话至此,戛然而止。
呈现在纸面上的,只剩下一滩污浊干涸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