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至今，除了飞升的道祖之外，长生天尊是唯一离开过九天十地，前往寻找仙道彼岸的人，且和道祖不同，他去而复返，重新回到了这方天地。”
“论起对天外的了解，确实没人能够与那位长生天尊相比。”
“可惜的是，那位长生天尊身份特殊，曾追随过太古大秦，为了避嫌，当今的九天三教都不好与他接触。”
敖武又道：“其实，在我看来，即使三教之人有意和他接触，想要从他口中得知黑匣的下落，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此，古夜微微点头。
想要从一位成帝者口中逼问出某样东西的下落，确实不太可能。
但让古夜更加困惑的是，那位长生天尊曾离开九天十地，并活着带回来了三座仙山，那说明已经寻到了仙踪，或许真的找到了仙道彼岸。
仙道彼岸……那可是世间修行者穷其一生都在追逐的目标。
踏入仙道彼岸，意味着真正的超脱，真正的长生与逍遥。
那位长生天尊既然已经找到了仙道彼岸，那为何又要重新返回九天十地？
莫非只是因为思忆故土，又或是因为忠诚，想回到这方天地，向太古大秦复命？
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问世间，何人不想成仙？
又有何人能够抵挡成仙的诱惑？
在古夜看来，那位长生天尊更像是不得不回到九天十地。
那他在天外到底发现了什么，在仙道彼岸到底看到了什么？
还是说，那位长生天尊也是身不由己，在奉命前往寻找仙道彼岸之前，太古大秦对他施加了某种约束？
一个个新的疑惑从心中升起。
当然。
面对长生天尊那等人物，古夜也只能在肤浅的表面进行一番推测，不敢妄下论断。
“对了！这些外道邪魔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天贼，又或者是和天贼有着一些关系？”
忽然间，古夜想到了这一点。
在他心中，天贼是神秘和恐怖的代名词，是推动太古三朝覆灭的幕后黑手。
连龙公前辈那等存在，在谈起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噤若寒蝉。
古夜清晰地记得，龙公前辈第一次向他谈起天贼的时候，曾说过，天命玄鸟就是天贼的象征。
而此前他在建木古船上得到的中央神朝历史卷宗也有记载，中央神朝的那位末代大君帝癸曾看到过‘玄鸟入朝都’的奇特一幕，视为异象。
此后，中央神朝便发动了那场面对外道邪魔的征战，并因此亡朝。
天贼和玄鸟有关，外道邪魔也和玄鸟有关，而今两相联系起来，是否在说明，天贼和外道邪魔也有着某种关联？
“天贼……你倒是掌握了不少隐秘，看来龙公前辈比想象中还要更加看重你。”
听到这个词，敖武神色一动，盯着古夜的目光略显诧异。
这个年轻道子似乎知道的挺多。
而后，他摇了摇头，“但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天贼太过神秘，世间无人见过其真容，其是否和这群外道邪魔有关，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此言一出，古夜顿感失望。
天贼，还真是神秘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也就在这时，庙外的喧嚣和怒火似乎平息了下来。
整座金龙福地世界恢复了平静，天穹的那尊巨大肉球睁开的那只血色眼瞳再度合闭，仿若重新陷入了沉眠。
“好了，你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见此一幕，敖武推开庙门，走出神庙，仰头看向天穹，“这尊外道邪魔处在封印当中，力量不比巅峰盛年，每次苏醒只会持续短暂的时间，便又会陷入更长一段时间的沉睡。”
古夜跟着一起来到庙外，皱眉道：“道友不一起离开？”
“不！这只是我的一道分身而已，留在这里，便是为了监视这尊外道邪魔。”
敖武摇头笑了笑，而后眼中泛起一丝战意，“此外，这可是一位很好的对手，来自天外，与之交手，也能让我更了解这些外道邪魔的手段。”
“磨砺自己吗？”
古夜不由地有些赞叹。
这无疑是敖武将自己的这道分身留在此地的另一个用意。
他称赞道：“听闻道友曾是仙殿的一员，被称为仙殿武王，我也曾遇到过仙殿的另一位王者，他说过道友是个武痴，如今看来，还真不负武痴之名。”
“哦？你已经见过仙殿的人了吗？也是，此番神朝古都再度开启，他们又岂会错过？”
敖武闻言略感意外，好奇问道：“就是不知是仙殿的哪一位和你谈及过我？”
“仙殿贼王，广妙真人。”
古夜如实回道。
“贼王那家伙吗？倒是和以往一样多话，喜欢嚼人舌根。”
敖武笑了笑，被人冠上武痴之名，却又并未因此懊恼，脸上浮现一丝追忆之色。
“随我来，我带你前去离开这金龙福地的出口。”
说话间，他背负双手，迈动步伐，在前方带起路来。
古夜跟上，“有关仙殿，在下还有几个疑问，不知道友可否解惑？”
“说说看。”
敖武并未拒绝。
“仙殿是否真的如世俗传言一般，是一件仙宝？”
古夜问。
“不错，仙殿确实是一件仙家至宝，来自仙道彼岸，三万年前被我和仙殿诸王在神朝古都的另一处秘地发现。”
敖武点了点头。
“真的是一件仙宝！”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古夜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仙殿莫非真的蕴藏着成仙的奥秘？”
“成仙的奥秘？哈哈……那只是外面那群不明所以之人的臆想而已，太抬举仙殿了。”
敖武大笑一声，笑声中似乎充满了鄙夷，“成仙之法，世人皆知，踏足帝境十二重楼，便可窥得仙门奥妙，他们这样说，只不过是想找到一个染指仙殿的理由。”
但紧接着，他笑容便是收敛，脸色变得认真了几分，“不过，仙殿的确牵连着一些仙道彼岸的隐秘，那是世人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诸如外道邪魔、中央神朝的过往、黑匣……等等秘闻，正是我自仙殿中开始了解的。”
“也因为如此，我们窥探到了世事背后的一角，也正因为如此，三万年前我等十人才会齐聚一堂，共同组建起仙殿这个势力。”
“那个时候的我们，都有着一个相同的目的。”
话音落下。
古夜心生好奇，“共同的目的？仙殿的目标吗？是什么？”
“脱离九天十地，去往仙道彼岸。”
敖武目光炯炯。
这句话落下，古夜只觉头皮有些发麻。
他看错了。
不只是他，世人都看错了。
仙殿这些人的目的，从来就不止于成帝，从来就不是将仙殿打造为世间最强大的道统。
仙道彼岸！
这才是仙殿的最终目标！
“那道友为何要离开仙殿？”
古夜又问。
与这样一帮天之骄子联手追逐仙道彼岸，这无疑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道不同，不相为谋。”
敖武摇了摇头。
“听闻加入仙殿，必先舍弃自己在这世间的所有，如斩断红尘，莫非道友是因为这一点，才脱离仙殿？”
古夜忽然想起了这一点。
“哦？你怎知仙殿的这一条规矩？”
敖武目露疑惑。
“那位广妙真人曾将加入仙殿的一个举荐名额用在了我身上。”
古夜回道。
“原来如此……你作为烛帝传人，又是三清天道子，且听龙公前辈说，你已修成了先天神祇念，这样的你，确实有资格加入仙殿。”
敖武颇为赞同那位仙殿贼王的眼光。
“这确实是我离开仙殿的一个原因，仙殿的目标是仙道彼岸，仙殿诸王也总有一天会试着离开九天十地，斩断和红尘的瓜葛，也就成为了必然。”
而后，他回答了古夜先前的那个疑问，“可如今世间的局面越来越混乱，我龙族又正值式微之际，唯独龙公前辈一人苦苦支撑，我们这些年轻一代若是选择了舍弃，龙族便真的没有复兴的希望了。”
“为了龙族，甘愿放弃前往仙道彼岸的机会么？”
这样的答案，让古夜也不由为之动容。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人各有志，倘若你选择仙殿，也是情有可原。”
敖武声音平静，丝毫没有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的想法。
“呵呵……道友说笑了，其实，从广妙真人口中听到加入仙殿的要求之后，我便失去了兴趣。”
古夜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笑了笑。
“哦？”
这倒是让敖武颇感意外。
毕竟，这位年轻道子和他不同，他乃是龙墟土生土长的祖龙一脉嫡传，而按照龙公前辈的说法，这位年轻道子却是一步步蜕变成龙族血脉的。
在他看来，对方或许和龙族的感情并不是那么深厚。
“我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承蒙龙公前辈一直以来的庇护，后又得到了烛帝前辈的传承，这样的恩德，怎能轻易忘却？”
古夜继续道。
“哈哈……说得好！龙公前辈果然没有看错人，世间忘恩负义之辈不知几何，尤其身处乱世，委曲求全者众矣，是恩是义，也就落了下乘。”
听到这么一句话，敖武忽然大笑一声，眼中的赞赏之色又变得强烈了几分。
“我离开仙殿时，有约在先，不得朝外人透露仙殿的隐秘，但今日我可以告诉你，仙殿中蕴藏着一份至关重要的传承，一旦修成，踏入帝境将不是阻碍，甚至可以让你提前触及到一丝仙的领域。”
但紧接着，他目光落在古夜的脸上，认真审视道：“如此，你还要放弃这个加入仙殿的千载难逢之机？”
“仙的领域……”
这几个字落入耳中，古夜瞳孔一缩。
但他也只是迟疑了片刻而已，洒脱笑道：“道友此前不是说了么？成仙之法，世人皆知，唯踏足帝境十二重楼是尔，既是如此，又何必执着于一份传承？”
此言一出，敖武沉默了许久，望着眼前这个白发青年的目光略微颤动。
“好！很好！”
此后，他连道了两个好字，却未曾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脚步停下。
两人已然来到了一株枯萎的古树前方。
古树下，赫然有着一座清幽的水潭。
潭水不知来源于何处，水面如镜，却又深不见底。
“这是……”
古夜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株枯萎的古树。
古树只剩下弯弯曲曲的腐朽枝干，早已看不见任何花叶，散发出一种岁月久远的气息。
“这是龙血宝树，原是五爪金龙一脉的运道圣物，却在当年那尊外道邪魔入侵时陨落，而今生机不再。”
望着眼前的古树，敖武叹息一声，而后又看向那座水潭，“这水潭便是这座福地世界的出口，从这里离开，你便能回到神朝古都。”
古夜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在下对探索这座神朝古都始终没有什么头绪，不知道友有什么推荐可去的秘地？”
“外城七十二福地，三万年前其实我和仙殿的其他九人探索完了，没有什么去的必要。”
“唯独内城的那座帝阙，我们未曾去过，不止我们，历史上每次神朝古都出世，似乎也没有人踏足过那里。”
“此番古都现世，仙殿那几人出世，也必然会去那里走上一趟，为前往仙道彼岸做好准备。”
“可惜我本尊正值闭关的紧要关头，不能前来，否则也定会去那里一窥究竟。”
敖武回道。
“内城帝阙……”
古夜想起了当时见到的那道云中金阙异象，似乎正是内城那座帝阙的投影。
“不过，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人能够踏足内城，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要进入那座内城，会遭遇一些阻碍，三万年前我们仙殿十人联手，都未能成功打进去，你若想去，定要小心万分。”
敖武最后又叮嘱一句。
“多谢道友告知，在下谨记，告辞！”
闻言，古夜目露一抹感激之色。
抬头看了一眼天穹的那尊巨大肉球之后，他便抱着依旧沉重的心绪，一步落入了那潭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