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寒芒似流星闪耀,无声无息。而在某一刻,寒芒散开,化作漫天星辉,飘飘洒洒向地面坠去。
当此之时,又见一点清泉喷涌而出,似逆流而上的瀑布,如雨过天晴的长虹,卷向那坠落的星辉。
一时间,星光黯淡,流泉断裂。叮叮当当的声音如爆豆般响起,好似那大珠小珠落玉盘。
清脆悦耳而又杀机凛然的交击声在回廊里散开。
数息过后,许是身材矮小不占优势,红孩儿虚晃一剑,逼退对方半步,转身便跑。他自觉已是极快,却仍被对方一记剑指点中右肩胛。
一股酸麻感袭来,他险些握不住剑。好在左手行动无碍,他一把撑住栏杆,翻越而下,复又在空中勾住边缘,借了道力,往回荡进二楼走廊。
刚一落地,他右手便再握不住剑,长剑借着惯性,向着回廊内侧滑去,在撞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后方才停下。他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全力冲刺,撞开房门,脚下一勾,便连人带剑都钻了进去。
方才落地之时,他已从怀里取出一个葫芦,正是之前孙玉郎卖给石厚三兄弟,而后又被他顺走的那一个。他举起葫芦,随意倒下几颗丹药入口,借着那撞房门的冲击囫囵下肚,该说不说,效果立竿见影,待他在门内站定,右手便已然握了剑,行动自如。
恰逢其时,门外长剑如期而至,他挥剑架,两人撞破玄关屏风,一并突入房间深处。
但见那房间内清新典雅,书香浓郁,一对才子佳人隔着桌案眉目传情。才子执笔,挥斥方遒,不知写下何许诗篇,佳人唱曲,琵琶声声,不知撩拨几度华年……
剑如流火,灿若星河…………
只叹那鸳鸯遭遇滂沱雨,并蒂莲花落塘泥。怎的突然就杀进来一青一红两个杀神,直叫那佳人曲儿跑了调,西域琵琶断了弦。才子风流吓尿流,一首长诗断了篇。
室内空间狭小,再加上屋内陈设颇多,本是青丫头剑术更为精湛,奈何施展不开。反观红孩儿借着地形辗转腾挪,倒是如鱼得水。一时间二人不相上下,打得难舍难分。
当此之时,就见那红孩儿操起桌上砚台,照着青丫头面门砸去,被她反手一剑抽飞。飞出去的砚台打翻了博古架,一时间,金的、木的、玉的、瓷的,纷纷而下,好不热闹:那砚台上还放着一根墨条,随着砚台一同飞出,此刻带着化开的墨汁,一股脑糊在了才子的鼻梁上,一时间,青的、紫的、红的、黑的,涕泪横流,好不精彩。
也不知是谁一剑削断了那关东辽毫,吸饱了墨的笔头在纸上自由奔跑,污了那一手好字,又不知是谁一剑刺穿了那一摞宣纸,一夜的文雅被搅得稀碎,化作那一地碎屑。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红孩儿一剑刺向青丫头的光脚丫,对方跳起旋身横扫,他身子一缩,躲到那弹琵琶的佳人身后。眼见着那一剑横扫就要削到佳人脖颈,青丫头手腕一翻,便扫为挑,剑锋便擦着佳人的侧脸滑开。红孩儿又穿过佳人腋下刺出一剑,青丫头侧身躲过,又执长剑越过佳人肩头,若螳螂般往回一勾。那红孩儿连忙撤剑翻滚,复又拿剑穿过佳人裙底,再刺一击……
两人如此往复,围着佳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偏偏都不伤人分毫。可怜那美人儿紧闭双眼,抱着琵琶僵坐不动,吓得如筛糠一般,偏偏又跑不了、躲不掉。就在这时,青丫头又是一剑越肩下探,只不过她距离稍远,这剑刺的略微平了些,那红孩儿便背靠着佳人后背一贴,看着青丫头的剑从自己面前划过。他正欲举剑,刺她手腕,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刺骨冰寒。只见那青丫头舍了剑,掌中灵气凝聚,一掌按住佳人胸口,灵气灌入,一掌抚住佳人头顶,护住心脉。那灵气穿过佳人身体,借着俩人紧贴的后背侵入红孩儿体内,好一招隔山打牛。
红孩儿后背如遭重锤,痛苦倒地,好在他反应快,感觉到后背冰寒之时便又取出了葫芦,倒地之时赶紧对着葫芦嘴猛吸了一口,不过三息,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反观青丫头,她正一手收回自身灵力,一手维护佳人心脉,不好撤手。当下,若是自己不管不顾,拾剑回砍,这两人都难逃一死,可电光火石间,红孩儿还是拿了自己的剑,跳窗而逃。
青丫头松了一口气,凡人若是短时间内被灌注了大量灵气,就仿佛一个瓷瓶被突然抛到了高空,好在她又小心翼翼的接住了。劫后余生,那佳人脸上竟然晕出两颊绯红,吓得她赶紧收回了放在人家胸前的手,都是女子,脸红什么呀!
青丫头回眸顾盼,复又见那才子模样本是极好,只是现在鼻青脸肿,鼻梁歪斜,看着滑稽。她皱眉,捏着才子的鼻子一拧,将其掰正,看上去顺眼了,正欲跳窗追人。刚走出两步,复又回来,取了一粒仙丹塞进对方鼻孔里,这下舒服了。
却说那红孩儿跳出窗户,使出壁虎游墙的本事,沿着外墙攀爬,又找了个没合严实的窗户,悄悄溜了进去。
入得室内,只见那红绸暖帐,层层叠叠,香床玉枕,暗香浮动。到的近前,只见得一古稀老叟骑着扬州瘦马,看那世间繁华,好不风流快活。
忽来一夜北风寒,吹散了这一室的含情脉脉,惊得那老叟落马,繁华飘零。却是那青丫头大大咧咧撞碎了窗户,一剑杀来。
红孩儿一步大跳,躲开这凌厉一击,却也跳进了温柔乡里。那床极软,脚下一时竟无从借力,他仰头倒下,正躺在原本床上的两人中间。那青丫头也跳上床沿,正看见三人并排躺着,倒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如果能忽略那老叟的年纪的话。
青丫头举剑再刺,床上无处借力,站立不稳,那红孩儿只得手脚并用一个过肩翻堪堪躲开,也不管那另外俩人愿不愿意,一把掀起盖在上面的鹅绒锦被,往前抛去。
却见那青丫头一剑扎了个深不见底,整把剑都被床给吞了。她一脚踩进去,同样是无处借力直直栽倒,又正巧被抛过来的被子盖了个严实。红孩儿可算是逮到机会,就要一剑……剑呢?
他这才想起,刚刚过肩翻的时候手脚并用便舍了武器,后来掀被子的时候便不知道裹到哪里去了。机会稍纵即逝,他心一横,当下便飞扑过去,对着被子下的身影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被子下的人自是不甘心挨打,奋力向上顶。红孩儿脚下绵软,再加上他本就身材短小,重量也轻,没两下就被掀倒,然后也被卷了进去。
这俩人,谁也站不稳,谁也看不见,谁也没摸到剑,谁也没用法术,就那么扭打在一起。扯头发、掴耳光、掐肥肉、抠脚底板,哪还有半点高手风范……
他们打的兴起,却苦了那一老一少。两人仿佛身处惊涛骇浪,几度沉浮,才得以像滚地葫芦般滚到墙角,光着腚,蜷着身子,在破窗漏进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撕拉——!”布帛崩裂,鹅毛翻飞如大雪,锦绣丝绸成败絮。
红孩儿一马当先,翻身落地,蹭的一下就要择窗再跳,突然又折返回来,一把提溜起那扬州瘦马。“这般瘦弱,竟是比那青丫头都不如。”他心里感慨一声,手掌在对方屁股上重重一拍。那人吃痛,惊叫着窜了出去,正好与姗姗来迟的青丫头撞了个满怀。他心中畅快,这才接着逃跑。又见那老叟就蹲在一扇窗户的正下方,他便一段助跑在老者肩膀上一踏,那老者,应该不会骨折——吧。
青丫头一把抱住了来人,旋转半圈卸掉其前冲之势。四目相对,本应该是含情脉脉,她却不由分说的把人翻了个面。就见那原本光滑洁白的腚上印了个通红的巴掌印,格外扎眼,她皱眉,在另一侧用力拍了一下。
对称了,这下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