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世民下不来台,后悔点名魏征的时候,王德靠过来,在耳边轻声低语一句。
李世民一听,顿时脸露喜色,猛站起身,惊得众臣不知所措。纷纷猜测王德给陛下说了什么?
“今日之事暂议,让西突厥使臣先行回去,就说今日朝中有要事议断,择日宣召。”
李世民给王德下了一个口谕。
“宣李青云觐见。”李世民又说出一句。
这句话众臣均听见,特别是李靖听后,一股压制不住的激动跃然脸上,担心了半月,终于听见青云的消息。
再不回来,夫人可就要去草原找寻女儿了。
唐俭也是一愣,李青云回来了,那寒兄弟是不是也脱险了呢?不禁扭头看向殿外。
殿外传来哗啦哗啦兵甲摩擦发出的声音,是武将都知道,这是穿着兵甲直接上殿面君了。
一般武将只有在执行军事任务的时候才会如此面君。
李青云的身影出现在大殿内,一脸的疲惫,两眼布满血丝,步伐却是无比的坚定。
众武将纷纷羡慕李靖生得一个好女儿,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臣,右威卫右中侯李青云拜见陛下。”李青云按照军礼施礼。
“右中侯辛苦了,看坐。”
李世民本就是带兵打仗的主,哪能看不出李青云的神态就是八百里急奔而来。
“臣,兵甲在身,不便跪坐,容臣奏禀。”
李青云一字一句,清晰明亮,贯穿大殿,这就是军人的气魄,再疲倦,那口气必须到位。
“准。”李世民也看得欢喜,李青云是他见到的二代里最出色的一位。
“臣已找到使团副使及其随从,均安然无恙,现已过灵州返回长安途中。臣快马先行返回奏禀陛下。”
“好好好!”李世民三声好,一是表扬李青云。她在金山口血战突厥兵,唐俭回来详细奏禀过,可谓调度得法,勇猛万分。
二是寒云总算安然无恙,朕还等着云阳的惊喜呢。
“臣有一物,请陛下过目。”
李青云说完,从怀中拿出李昭阳的军牌。
这块军牌与众不同,黄金铸造,雕有双凤,唯有平阳公主才能拥有。
军牌包裹在红布中,众人均看不出何物,李世民也不知何物。
王德端着托盘过来,李青云小心放好,然后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不经意对上李青云的眼神,竟然让他察觉出被人审视的感觉。
王德端着托盘静候在李世民侧方,以至于大部分殿下之臣都能看见那块红布包裹。
李世民示意王德揭开红布,一名内侍接过托盘,王德就在李世民眼皮下,小心揭开红布。
起初李世民只是带着疑惑的表情在看待,待王德刚揭开红布一角,露出黄金色一只凤凰时,李世民忽然大呼一声:“停。”
随即起身,他太熟悉这块牌子了,他也有一块类似的军牌,只是双凤换成了双龙。
全天下,只有三姐李昭阳才有此双凤军牌。
睹物怀人,李世民和李昭阳的感情非同一般。
李渊窦皇后共生四子一女,长子李建成、长女李昭阳、二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四子李元吉。
窦皇后产下李元吉后崩。而李玄霸夭折。
李建成和李昭阳年纪相仿,又大了李世民和李元吉近十岁。
是故,李元吉从小跟着李建成长大;而李昭阳,亦姐亦娘亦师把李世民带大。
在李世民的心目中,三姐更像是自己的娘。
武德六年平阳公主薨,武德九年两兄弟也被自己干掉了,太上皇也不愿意搭理他。
李世民常常感到,得了江山却丢了血亲,如今又看见三姐之物出现,心情怎能平静。
即使到了这一步,他仍旧没有想到李昭阳还活着。
虽然在武德六年,他并未见到李昭阳的尸身。当时李渊只是告诉他,因为边关战事,不得不火化了昭阳的尸身,带回了骨灰。
如此,这枚军牌难道不应该作为随葬品置于棺椁之中吗?怎会出现在此?难道有人盗掘三姐的陵墓,被李青云拿住了。
就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众大臣那是看的满脸迷糊。
陛下的脸色忽红忽青,忽白忽黑,时而喜色,时而悲伤、时而愤怒。
不管怎么说,李世民还是没能压制自己对三姐的思念之情,两眼泪水控制不住涌出。
这……堂堂天子,竟然在大殿之上哭出泪水,说出去谁信啊。
众大臣纷纷伸长了脖子,就想看清,盘中之物到底是何物,引得陛下落泪。
李世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上朝了,低声对王德说了一句:“退朝吧。”
王德会意,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立刻扯起嗓子呼道:“退朝。”
众臣不解,今日啥事都没有定下,怎么就退朝了?
可见到陛下这个样子,谁都不敢当出头鸟,魏征也缩着。
魏征只是嘴硬,不是脖子硬。
“陛下,臣还有话说,需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
李青云也不理解公主如此交代是何意,但是公主专程叮嘱了,她不得不冒着陛下发火的危险道出。
众臣心里大呼:“嘶,李青云的头比魏征还硬,你看魏征都缩着了。”
李靖心中大急,直呼:“青云啊青云,你要审时度势,下来单独面奏不好吗?非要让陛下在大臣面前丢了面子。”
急的他恨不得上去一把拉走青云。
果然,刚起身准备离开的李世民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却也停下离开的脚步,说道:
“朕准你去书房奏禀。”
“非臣定要如此,而是公主殿下叮嘱需在朝堂陛下和百官面前说出。”
“公主?”两字引起众臣猜忌,大唐哪位公主有此魄力,敢如此要求陛下。
李世民一愣,他察觉出这个公主和手中的三姐军牌有紧密的联系。
“好!朕准了,众卿回位。”
“臣为大唐平阳公主殿下传一句话:大唐平阳公主、左领大都督昭阳,现由使团副使寒云陪同,已过灵州,于五日后返回长安。”
“今日除了带回公主殿下军牌外,尚有公主殿下白银枪一杆,留于宫门,两物以证臣话之真伪。臣的话说完了。”
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李世民也愣住了,感觉大脑空白了。
众臣也傻了,他们当然知道平阳公主对大唐意味着什么,对陛下意味着什么,对太上皇意味着什么。
只见武将之中一人,猛身站起,三步跨出,来到大殿中央,若不是李青云是女子,此人定会一把抓住她。
“你说平阳还活着?而且在回长安的路上?”
“正是。使团副使寒云先在金山西北的处月部寻到公主。末将随后追踪而至,亦见到公主,确认无误。”
“后,一同从处月部出发,取道西突厥转入东突厥,穿贺兰山,从灵州入关。八日前,末将在灵州接公主令,先行返回奏禀陛下,并带回公主军牌和白银枪。”
“臣,左卫大将军柴紹,恳请去取回白银枪。”
此人正是平阳公主驸马柴紹,时年三十九岁,官封左卫大将军,爵位霍国公。
李世民总算清醒过来,“准。”并亲笔写了敕牒,准予柴紹携兵刃上殿。
若无陛下这个敕牒,宫门宿卫绝不会让柴紹带着兵刃进殿,否则按律当值宿卫和柴紹都要被砍头。
片刻后,柴紹拿着白银枪返回大殿,倒立持枪,枪头对着自己,而且明显故意和李世民保持较远的距离。
李世民从柴紹的表情和动作就能猜出,定是三姐的兵刃无误。
“柴公,你站那么远,朕怎么看,把银枪拿过来吧。”
“臣,不敢。”柴紹再激动,也不敢越制,拿着兵刃贴近陛下。
李世民也是急了,哪管这么多,以前是秦王的时候,哪有这么多顾忌。
蹭蹭几步下了龙椅,一把抓过银枪,顺着枪头后的枪杆处看去,果然刻有世民二字。
这两个字怎么来的呢?
那是李世民小时候,要去玩李昭阳的银枪,李昭阳不允,他拿刀故意在枪杆上划出了几道痕迹,以表示他的不满。
后来李昭阳干脆就利用这几道痕迹,刻了世民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