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没有回顺德，而是直接回家。
顺达的发展很快，不是一个个体户能够承担得了的。
正如王威之前计划的那样。
如果要在93年成立公司，那么这一年成立的公司不论大小，要是集体所有制，要么国有企业，要么个体户，没有例外，外资、港澳台资不算在其中。
前面已经反复提及，是因为这一年没有成立公司法。
所以不存在私营企业，只有个体户。
但如今顺达要登上广播电台，业务量的陡然剧增，在用工的问题上不在是一个秘密。
如果同行要搞你，并不会看在职人数，而是通过实际用工情况来判断，以这家公司的性质。
那么唯一解决的方式，就是挂靠。
王威选定的挂靠单位，就是印刷厂。
王威进门之前老王刚刚才挂了一个电话。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满的烟头。
老王的面前摆着一个比传呼机大上一点点的电话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了他所有人脉关系的联系方式。
这年头在外边跑，或者在体制内的人，通常都有两个本子，一个电话本，一个名片夹。
遇到问题的时候就喜欢将这两个本子拿出来翻。
在除了逢年过节打电话问候之外的时间，如果你顺风顺水是几乎不需要用到电话簿，总会有人打电话找你的。
当你真正需要掏出这两个本子的时候，恰恰这些问题，他们好像也解决不了。
也许是能解决，但是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帮你解决。
“爸，我妈呢？“王威从老王的烟盒子当中抽出一支烟靠在他的身边抽。
王文伟说，“夜班！”
老王看了看王威的身后，“二百五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老王给儿子的感觉就是，你回来怎么不把孙子给带回来？
孙子既然没回来，那你回来干什么？
王威瞅了一眼老爸愁眉苦脸的样子，调侃道：“老爸你知道当今中年男人现状是什么样子吗？”
王文伟有些心不在焉，“什么样？”
王威瞅着老王说，“事业上，感觉忙忙碌碌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落下，总有种一事无成的感觉。”
王文伟心思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大小眼，看着不怀好意的儿子，听他继续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有心无力，总感觉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对自己的形象管理上，穿什么随意，头发剪不剪无所谓，甚至可以连袜子都一样穿一只……”
老王赶紧将自己的左脚盘在右脚后面，将她那颜色不一样的袜子给藏了起来，老脸是越来越黑。
王威一晃一晃地继续逗老王，“吃饭吧只吃面，别的东西也不想煮！应酬的时候，想吃口菜都没时间，只顾着吨吨吨……”
“社交上，以前觉得朋友还是挺多的，碰到事情的就感觉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老王心说，我坐这儿也没惹谁吧？怎么感觉有被骂到？
他已经快要气急败坏了……
王威还忍不住火上浇油的来了一句，“老爸，你让我猜一下，你接着是不是想说，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王文伟刚到嘴边的话猛的又咽了回去，有时候咬牙切齿恨不得，给这个逆子两巴掌。
王威还嫌事不够大，“来，乖爸爸，给儿子说说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明明被叫乖爸爸，却有种被儿子占子便宜，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就不说，王文伟开始松皮带！
王威连连摆手，“等等等等，不就是钱难挣吗？外面欠印刷厂的那些钱收不回来，厂里的工人找你闹，你不能受了气全撒我头上。”
“你电话本上的那些人打的电话都打了个遍，他们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就是明明你想找他诉苦，结果发现他比你还苦，又不是我逼你写的电话号码。”
“你凭什么打我！”
老王说，“因为我不是乖爸爸，我是个叛逆的爸爸！”
王文伟撤回了一条皮带，没真的下手，“你现在也当老板，手底下也管着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应该知道我的压力，你也别安慰我，把你那个公司搞好就不错了。”
王威说，“我完全没有你现在的这些问题。”
“首先我年轻又靓仔！”
“穿着打扮讲究又时尚！”
“事业是蒸蒸日上。”
“朋友越来越多，人脉也越来越多。”
“过两天还要登上州海广播电台珠海之声栏目直播呢。”
“我要是有困难的话都不用去找别人帮忙，应该是别人求着我帮我解决问题。”
“老爸，你觉得钱难挣，我觉得还好，其实最难的是怎么样控制自己，不要挣那么多的钱。”
“但是，我马上要上州海电台珠江之声的直播栏目。”
“老天爷追着打钱，没办法！”
王文伟突然摇头叹气，
“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老王刚刚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瞬间就后悔了，看到儿子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王文伟说，“我知道现在你在外边做生意，有时候需要夸大一些。”
“但是回了家，就没有必要把生意那一套带到家里来。”
“广播电台那是你说上就能上的？”
“还直播……”
王文伟自然不会把儿子说的话当真，珠江之声的收听率实在是太高了。
他们印刷厂食堂中午的广播基本都固定调频，完全就是个下饭节目。
能上这个节目的都是些比较有名气的商人或者一些，现行政策发展的重要负责人。
阿威刚刚出去做生意，王文伟也有所关注，知道儿子近来发展的还算不错，算是做了一些成绩出来，但跟那些真正的商人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还是应该低调谦虚，谨慎一些。
王威看起来有点飘，不过王文伟也并不在意，只当是儿子回家，缓和家里的气氛，让他能够笑一笑。
王威知道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单位条件好的时候，该他捞钱的时候，他有原则。
没有真正享受到单位的红利，到如今单位出现危机的时候该他撂挑子躺平摆烂的时候，他又一身的责任感，总觉得他都不管这些人了，那么他们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老王还是有点东西的。
上一次，她四处求爹爹告奶奶，最终还是让印刷厂被一个大单位给收编了。
他在自己的岗位上熬到了退休。
但是也没有人念及他的好，让他官升一级甚至半级都没有。
可能最大的安慰就是他对的起自己的本心吧！
王威还是不愿意让老王吃太多的苦，毕竟他这些年没少吃苦。
“老爸，你压力大，就是给员工发不出来钱呗！“
王文伟甩了儿子一个大白眼，这不是摆明了吗？
王威说，“我来给他们发工资吧！”
王文伟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王威。
王威歪头，二指夹烟喂嘴边，有那么一丝深沉地说，“老爸，我能一手抓着时代发展的缰绳狂奔，也能保驾护航你和老妈直至铝合金婚！”
王文伟深吸了一口气，“你滚不滚？“
看样子，老王是真的憋不住了，王威哼了一声，“滚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