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台的后场隐秘而奢华,精致的屏风隔着一间间独立的交易台,烛光洒地砖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泽。
暂时还未完成交易的几只妖修都被关押在此处,眼神中纷纷透露出不甘与警惕。
一位面色阴森的公子正坐在场中,他头戴玉冠,身着锦绣华服,自信中带着几分诡异,眼神中满是贪婪之色。这人正是秦羽楼的大管事——程匪。
少女已经失去了耐心,她冷冷地将玉袋中的灵石拍在交易台上。
“交易犬妖,两百灵石。”
程匪眯着眼睛招手,守卫便推着那关押犬妖的铁笼子近前。
犬妖少年轻轻地喘着气,努力地从虚弱中缓过来一点精神,他勉强张了张嘴,也许是想表现地凶狠一点,却更显得可怜兮兮。
程匪瞟了一眼交易台上的灵石,眸中划过诡谲的光。他的声音雌雄莫辨,翘起兰花指的模样,更让人觉得不男不女。他道:
“听说姑娘在拍卖开始买通了守卫,喂了这小东西吃了些什么。莫不是以此来压下这犬妖的品色——也好从中捡些便宜?”
慕汐的表情极为淡漠,拂了拂耳边的碎发,嘴边勾起一抹讥笑:
“阁下拍卖前早不说,拍卖时晚不说,如今我拍下来了,交易了才肯说。
莫不是——这犬妖本来就有些问题,不好直说,这才要晚些功夫来试探我?”
程匪似被说中了心事,眸中幽幽一暗,见少女神色寻常便轻咳一声,回身对着那犬妖少年施了一记灵法。
“姑娘倒是个聪慧的人儿,这小东西吧,是有点问题。有时候乖顺的很,有时候又异常暴躁。
姑娘啊,可要小心着些。”
那少年额心中了灵法,脸色好看了不少,身形一虚,又变成了一只黑乎乎的小狗。
守卫打开笼子,慕汐便上前把小狗也揽在了怀里。那红狐狸眯着眼睛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扒着少女的肩,一边将蔫蔫的小狗挤在了角落。
程匪依照惯例将三根化形香赠予了买主,慕汐便让黑白两修收着了,转头便走出了后场。
而宋檀玉,正与那狼妖在场口外等候多时了。
“姐姐,虽着面具,但我听声音便认出拍下犬妖的人是你,没想到在这后场口还真的等到了!”
那狼妖格外惹眼,白发染上血色,眼神中闪烁着野性与坚定。他巍然屹立在宋檀玉身侧,对身上依旧渗血的伤口视若无睹,无时无刻地散发着极强的安全感。
反观慕汐这边,怀中一狐一犬,一个半死不活,一个奄奄一息。
少女冲着宋檀玉做些场面的微笑,心中大有不满:“妹妹确实是有心了。”
“姐姐不知,父亲母亲此时已经抵达了新府。我已点了府中的马车停落在了鬼市外面。你我姐妹二人各得了妖修,一同回去匿去福佑,他们见了定会十分高兴的。”
‘一起回去么?要不是因为怀里这俩经不起折腾,还真不想和她同车。’
慕汐看不惯宋檀玉这强行维持姐友妹恭的模样,却也懒得出言嘲讽,这一路便在马车上的答非所问中度过。
车夫是府中老人,行得稳当,不多时便停靠在了宁湉府外,而竹桃早就忙完了手边儿的事等候在大门口。
她见慕汐抱着怀里的小东西们不撒手,便搀扶着姑娘的手臂。
少女见着竹桃心中升起甜蜜蜜的暖意,俏脸上终于有了些好颜色。
可偏偏一个刺耳的尖锐女声立刻响了起来:“啊呀,二小姐!你怎么带了这么个不得了的妖修回来了!”
是宋檀玉那个尖声尖气又爱夸大的婢女春玉。
“凛风毕竟是雪域狼妖,的确是不同凡响的,为了拍下他,我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宋檀玉轻声细语地谈论着,不着痕迹地加重了“雪域狼妖”四字,看似无意,实则每一个字都落在了门外看守的外修和下人们的耳中。
‘你那是花了不少心思?分明是花了不少钱!’
“什么?居然是纵横冰封之地的雪域狼妖!那不是冰原雪域中的顶级捕猎者吗!”
“春玉,莫要大惊小怪了。”宋檀玉拿帕子拍了拍,轻声道。
而那狼妖凛风听了,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跟在宋檀玉的身后,若有所思。
慕汐抱着一狐一犬跨过门槛,不愿去听那又惊又喜的刺耳声音。
“二小姐还真是慧眼识珠啊,却不知大小姐带回来的妖修是什么呢?诶——怎得是狐狸和狗啊?”
这声音不大不小地飞了出来,落在抬腿就要走的少女耳中愈发讨厌。
慕汐索性折返了回来,将怀中的两只小东西塞给了眼神不善的竹桃。
她眉头轻展,嘴唇淡扬,语气轻轻柔柔地开口:“那春玉,你倒是说说这妖修么,狐狸如何,狗又如何呀?”
宋檀玉连忙对春玉使了个眼色,这丫头不知是蠢还是会错了意,竟又继续说道:
“奴婢听说呀,这狐妖么,最喜欢魅惑勾人之术,灵窍通的都是勾栏里的把戏,走得并非正经妖修的路子。而狗妖么,脑子笨不灵光,只懂得愚忠不知晓变通,所以是妖修中的下等!反而狼妖……”
慕汐面上笑意更甚,却飞快地扬起手来,“啪”得一声,用力落下一道掌印。
“啊!是大小姐问的奴婢,可怎么奴婢说了……竟然又要掌嘴奴婢!”
少女冷笑,紧接着又用手背飞起另一掌,干脆利落地把人打倒在地。
“贱婢!打得就是你!”
春玉的脸腾的红肿了起来。
“你连奴才的本分都守不住,主子的事儿更是轮不到你来置喙——”
“姐姐……”
“你也闭嘴。”少女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水潭,“我昨晚仔细收整了你我姐妹二人在嗣子居两月来的开销,却发现好几笔账目都对不上——
我当然是相信妹妹你的。便知道是你身边儿的这个体己人儿啊,背离了你的心搞了这么一些小把戏。
这才用了不知什么腌臜货换了你送过来的雨妍香,害得我面容溃烂,大典失仪。
你说是不是啊——春玉?”
嗣子居的开销本无需各宗记录,便自然有钻空子的人买通院中的小管事好多匀出些灵石。
慕汐知道,这些对不上的账显然是宋檀玉暗中应允下人的结果,本也不想挑明的,谁让这个春玉偏偏要撞上来呢!
“兹事体大,妹妹的确不知……”
“好,手脚不干净,乱用小心思 打上十板子,赶出府吧。”慕汐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进了内院。
竹桃在前,黑白两修跟在其后,还小声地说着“主子仁善真是罚轻了”这般的话。
至于一旁的几个家丁则立刻上前押住了春玉。
这丫头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惊恐地咧着嘴,大声哭喊道:
“二小姐,二小姐救救奴婢……是奴婢一时被财富蒙了心,奴婢真的受不住啊,二小姐救救奴婢——”
“蠢货。再加二十板子,让她自生自灭去。”宋檀玉居高临下地剜了她一眼。
“二小姐!你怎么能不顾——”
“捂住她的嘴,别让她扰了旁人。”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