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客人,就只能送到这儿了。”那车夫翻身下马,顺了顺马儿的鬃毛。
慕汐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大片荒凉的郊区景象。
萧宿泱眉头一皱:“车夫,能不能再送得近些,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那马夫为难地摆了摆手,句句真切:“可别啊公子,俺知道,你们多半是大老远过来的仙人。俺呢,是既贪财又大胆,这才敢把你们送到这路口来,换做旁人啊,早都把你们劝下车啦。
这再往前,俺们可都没人敢走的,年年在这里头迷路失踪的平头百姓比比皆是,俺们这些小人物啊,就是得了再多的钱,进去了这也没命花呀!”
几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考虑到停泊不便,萧宿泱将仙舟留在了骞城里,几人转乘马车绞尽脑汁,如今也只能在临近泰平县的半路下车了。
这一路上,小车颠簸拥挤,司遥,星淮,月漱皆以原型示人,如今见那马车掀起尘嚣,便眨眼间化为人形。
“这林中能有什么古怪?竟让他们怕成这副模样。”慕轻歌按了按微酸的脖颈,舒活了一番筋骨。
“也罢,穿过这片树林就能到那泰平县,我且御剑观察一番,也好确认前行方向。”萧宿泱背后的锐剑金光一闪,发出一声嗡响,他催念法诀御剑腾至上空。
慕汐四处看了看,此处山林显得异常幽静,空气中弥漫湿润的气息和草木的香味,只是有些发苦。
“月漱,你怎么看?”慕汐拍了拍绿裙女孩,招呼她到灌木旁。
地面上布满了复杂的痕迹,一些细小的凹槽和扭曲的痕迹交错分布,像是被柔软而有力的身体拖曳而过。
“嗯?还真是。瞧瞧,那老树的树干上,那藤蔓上的鳞片,定然是蛇群蜕皮留下的痕迹。”月漱目光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蛇?哪里有蛇!”许妄闻言出声,语气却并非惊慌,甚至听得出来几分喜色。
月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后槽牙:“捕蛇人,省省吧,这山林里的可是蛇群,你那点捕蛇技术可不够看的!”
慕汐有些意外,没想到许妄还有这种手艺。
捕蛇,听起来挺酷的,有点想学。
萧宿泱从空中落下,神色复杂:“我御剑探走了几个方向,根本没有边界,想来是受那焉地的影响,使这一带形成了无法从上空窥看的迷阵。”
“天色也不早了,若不穿过山林,岂不是要风餐露宿了。”星淮已经开始饿了。
见气压有点低,慕汐轻快出声:“停在此处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不如就先进去走走?说不定我们人多运气好,根本遇不到什么古怪呢。”
几人并无异议,便由萧宿泱在途中留下标记,进入山林探寻出路。
“等一下,我们是不是绕回来了?”慕轻歌开口,脊背有些发凉。
“这蛇蛋我都看见好几次了。”星淮忍不住吐槽,咽了咽口水。
“看见几次也不能吃!”月漱砸过去一拳爆栗。
“完了完了,一定遇上了鬼打墙。”许妄精神萎靡。
“看来小侯爷做标记的手段还有待改进啊。”司遥戏谑出声。
“可是,标记也都还在啊……”慕汐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师兄留下的法印标记。
萧宿泱正犹豫着要不要召出阳祉金狮来探路,一棵树皮粗糙的古树后面传出一声微弱的轻咳。
“什么人——”星淮上前一步,戒备地呵斥出声。
一位身形佝偻的山林老汉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他怀中鼓鼓囊囊地塞着一幅卷起的画轴,银白的头发如同冬日的霜花。
“咳咳,异乡人,莫要怪罪,莫要怪罪。”一撮山羊胡修剪得整整齐齐,随着他微微的咳嗽轻轻颤动。
这老头的出场时机太过诡异,慕汐的脑子里不由得就浮现出师徒四人遇见白骨精的场景,直接拎着呆愣的慕轻歌和许妄往后退。
“老汉从哪里来,莫不是前面泰平县的百姓?”萧宿泱出声问话,彬彬有礼地上前搀扶,却又暗暗朝司遥递了个眼色。
“对对,我就住在泰平小县。咳咳,县里太萧条,白天就进林子透透气。”手中的拐杖支撑着老汉沧桑的面容,凹陷的眼窝里透出慈祥。
司遥绕到那老汉出现的树后,的确有一串从远处走来的脚印,姑且能证实此人并非凭空出现。
“老头儿,我们刚从泰明县过来,都说这山林不详,多生怪事,你倒是龙马精神,竟敢散步到傍晚。”星淮佯装放下戒心,打趣起来。
“哈哈哈哈,我都一把年纪了,无儿无女,虎豹豺狼啊,什么都不怕了。”他笑得胡子乱颤,面相和蔼。
“这么说——你知道这泰平县怎么走喽?”月漱插着柳腰走近,鼻尖微动,似是闻到了什么气味。
司遥快步接近老汉身后,掣起手掌,拢出一抹暗红色的灵光,悬停在老汉脑后。
佝偻的老汉浑然不觉,微咳两声,露出所剩无几的稀疏牙齿:“嗨呀嗨呀,老汉我把这山林从小走到了老,这辈子也忘不了的。放心,有我给你们指路,肯定不会有错。”
司遥收回掌心,点了点头,确认了老汉只是寻常百姓。
慕汐拖着许妄和慕轻歌的手这才松开,长舒了一口气:“还请老爷爷告诉我们怎么走?”
“一直往东南走就到了。”
“这,不瞒你讲,我们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就这边,往这边一直走就是。”
几人面面相觑,萧宿泱的法印还在地上闪烁,分明是那来时的方向。
“老爷爷,你确定那个方向是去泰平县的?”
“对对对,泰平县要往北走。”
“……?”
“老汉,你刚才还说要往东南。”
“哦,那是我记岔了,看来要往西北走。”
“你这老头儿!我看你明摆着是想耍我们!”
“冤枉,老头儿我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记不太清,干脆你们就跟着我走吧,我给你们带路。”
几人没有更好的主意,索性便信了这老汉一回。
他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一路颤颤巍巍,步伐极慢。星淮急得看不下去,便提出要背他。
“老爷爷,你若不方便,不如把画轴和拐棍给我,我替你拿着?”见星淮背得不舒服,许妄好心出声。
“嗯?”听说要拿他的画,老汉警惕地瞪大了眼睛,不满地吹了吹胡子,还挥了两下拐棍,“拐可以给你,我这画可不行!”
许妄有些无奈,只好接过了那把差点打在自己身上的拐杖。
其实这道路和方向几人都已经试过,于是萧宿泱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了不少的标记。
慕汐有意放慢脚步,在队伍后面扯了扯司遥的衣角:“看你这表情,刚才是不是探到了什么?”
司遥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他虽是凡人,可身体里却有些奇怪的灵气,实不寻常。就像……”
“像什么?”慕汐抬眼,催他继续说下去。
“就像,快死的人硬被吊住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