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凝盯着我细瘦的身体看了半晌。
她忽然暴怒起来。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瘦成这样，每天三顿饭他顿顿没落下，整天在家里躺着还能躺出病来了！”
“唐婉凝，你说出来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卢悦鑫也来了脾气，直接掀起了我的裤脚。
她看上去像是早就注意到了我腿上的伤口，只是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
我看到她在看清我腿上伤口的瞬间，眼角红透了。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扳着唐婉凝的肩膀让她看。
“三顿饭顿顿没落下，只是在家躺着的人，腿上会有这么严重的伤吗！”
唐婉凝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看上去也没想到我的腿上会有这样触目惊心的伤。
不只是他，陈医生也惊了。
“你们是虐待他了吗！为什么会有这样重的伤！”
“这是用刀硬生生挖下了一块肉吧！不行，我要报警！”
唐婉凝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一把抓住了要拿电话报警的陈医生，道：“谁虐待他了，你不要乱说！”
说着，她又愤怒地盯着我。
“陆岩，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我没有同意离婚而已，你就要做这幅样子给我看吗！”
我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向了唐婉凝。
什么叫我做样子给她看啊，这分明就是我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才会割自己的肉吃的。
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饿死了。
“唐婉凝，你真的要这样吗？”
“我这样？陆岩，你告诉我，我哪样了！”
唐婉凝回馈给我的，是更大的怒火。
“我不就没同意和你离婚，让你不能和这个狐狸双宿双飞吗？怎么，这也要算我的问题？”
我忽然觉得一阵疲惫，甚至不想说话了。
如果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只有我的话，我或许真的不会再说一句话。
可是现在这件事牵扯到的不只是我，还有卢悦鑫。
如果我不说清楚这件事的话，原本清清白白的卢悦鑫，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疲惫的再次开口。
“唐婉凝，你还记得我被锁在衣帽间的事情吗？我不知道我被锁了多久，但至少也有三四天了吧。”
“这三四天，没有人给我送水送饭，衣帽间没有吃的，只有一把你用来拆快递的小刀。”
“我太饿了，我可能快要饿死了。”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因太饿了，所以只能吃自己的肉。
这样的事情，放在眼下这个年代来看，说出去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可偏偏这又是真的。
卢悦鑫眼里的心疼几乎要化为实质，她的嘴唇都在颤抖。
“唐婉凝，你太不是人了。”
“你口口声声说阿岩是你的人，你们是合法夫妻，可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吗！”
“让他一个人在衣帽间关上三四天，饿到……吃自己的肉！”
一向温文尔雅，说话都不会大声的卢悦鑫猛地拉住唐婉凝的衣领，双目赤红地瞪着她。
“唐婉凝，你这是在对待什么仇敌吗？你很想让他死？”
唐婉凝张了张嘴，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但她嘴上却不愿意退让。
“我是把你关起来了，但是，但是不是还有苏长贵吗！”
“我每天那么多事情，你有胳膊有腿的，还要我把饭喂到你嘴里不成！”
闻言，卢悦鑫将目光移到了苏长贵身上。
“所以，是你不给阿岩吃饭的？”
苏长贵打了一个哆嗦，像是害怕卢悦鑫对他动手一样。
“不是的，是唐总亲口和我说，这些天不要给陆少送饭的。”
“我以为这些天是陆少自己做饭吃，这种事情之前也是有过的，没想到居然……”
卢悦鑫冷笑了一声，狠狠地甩开了唐婉凝。
“唐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唐婉凝愣了一下。
“有吗？”
“这……应该是我忘记了。”
我也笑了。
忘记了。
这么大的事情，说忘记就忘记了，到底是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
估计这些天，她真的是在和萧淞情情爱爱的，早就忘了我这个仇人吧。
卢悦鑫说得对，我对于唐婉凝而言，确实是一个仇人。
唐婉凝这张嘴是一向不饶人的，有理没理她都不会让自己吃了亏。
“我把他一个人关起来是不对，但是他也是个成年人了，饿几天而已，用得着割自己的肉吗，这不是做样子给人看又是什么。”
我笑得更大声了。
剧烈的笑牵动着胸前，连着里面的肺一缩一缩的疼。
我该知道的，在唐婉凝面前，我有错。
不管是不是我的错，到最后都会是我的错。
我应该直接认错的。
“唐婉凝，我和你道歉，我错了。”
大笑之后，我的语气过分的平和。
“我不该在饿得快死过去的时候走投无路割肉喂饱自己，我不该想着给萧淞让位置就和你提离婚。”
“这些都是我的错，我来到你身边，就是最大的原罪。”
我疼得厉害了，声音打起了颤。
我知道，我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我需要治疗。
“唐婉凝，你就当是行行好了，先回去吧，不要操心我的身体了。”
“你越是操心，我就越是好不了。”
我看到唐婉凝的眼中燃起了火。
“陆岩，你讽刺我？”
“好好一个大男人，饿上三四天就开始撒娇做戏，现在还数落上我了？”
我虚弱地勾起了嘴角。
“我哪敢啊，唐总。”
“我知道你很想让我死，我会去死的。”
我还想说点什么，但胃里忽然泛起一阵难捱的痛，痛到我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身体弯成了一只虾子。
“我……”
我抖着声音开口，但刚说出一个字，就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铁锈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恶心的我眼里涌起了两点泪花。
又吐血了……
刺目的红洒在医院纯白的地砖上，我恍惚间看到了冬天漂亮的红腊梅。
我大学的树林里有种腊梅，每年冬天我都会在腊梅下面堆两个小雪人。
今年，我也想去堆两个雪人。
但是，我还能看见今年的腊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