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凝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只觉得火气更大了。
她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陆岩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像一个机器人那样，呆呆愣愣地就去了厨房做菜。
可唐婉凝一肚子的火气，完全不知道应该朝哪里发。
她只能是窝着一肚子的无名火，坐在沙发上盯着那道忙碌的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鲠在喉。
等到所有的菜都被端上了桌，那道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在餐桌的一面坐了下来。
也不吃饭，也不说话，像是在等什么人对他下第二条命令。
那个学生时代恣意的少年，终于在四年之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机器人。
唐婉凝只觉得自己突然就没了胃口。
这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落到唐婉凝眼里，毫无吸引力。
她现在更想眼前的人像点人样。
她忽然一把掀翻了桌子，满桌热腾腾的菜就这么洒了一地。
可就算是这样，她依然觉得自己心里烦躁得要死。
“陆岩，你怎么不吃饭？”
她紧紧盯着对面的人，发现他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你吃啊！你为什么不吃！”
她忽然站起身，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声。
这个时候，我的神志才慢慢飘了回来。
可我分不清唐婉凝想要让我做些什么。
“吃啊，陆岩，你看我干什么！”
她又开始吼了。
我很想快一点找出应对的办法，但是很可惜，我的脑子好像锈住了。
但我害怕。
我怕她会再一次对我在乎的人下手。
而我现在在乎的人，只有一个卢悦鑫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变得不那么在意卢悦鑫，会不会让这件事变得稍微好处理一些。
“陆岩，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很大，只吵得我头疼。
对了，她说，要我吃饭。
那我就先吃饭吧。
我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菜。
我慢慢弯下腰，夹起了一片菜叶塞到嘴里。
这菜是我做的，而我的手艺按理讲应该还不错。可我的味蕾好像死光了，我尝不出味道来。
仔细想想，我的味蕾应该早就死了。
我已经不止一次尝不出味道了。
也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还有什么东西是能活下来的呢？
或许也只有我能活下来了，而且，我也快死了。
唐婉凝忽然打掉了我的筷子。
我不明白，我已经听她的话了，为什么她还是会动手。
但我没有挣扎。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每一次我乖乖听话她都会放过我。
这一次也一样。
她折磨我根本不是因为我不听话，只是因为她想。
“你怎么不继续吃了。”
她的声音很冷。
明明我的神智已经开始恍惚了，但她的声音还是刺破了迷雾，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我别无他法。
虽然听话未必可以免去祸端，但不听话只能把自己送上去让人杀。
哪怕到了现在，我的反射还是告诉我的身体，要听她的话。
不能让任何人再因为我受伤了。
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蹲的更低了，胡乱地抓起地上胡成一团的菜，没有知觉一样往嘴里塞去。
一边塞，一边不受控制地浑身战栗着。
我在害怕。
怕她喜怒无常，再一次对我发怒。
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生怕刚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一张满是怒气的脸。
可她不会放过我的。
她抓起了我的头发，一阵风声呼啸而来，她的巴掌狠狠落在了我的脸上。
很疼。
但我已经麻木了。
我都这样听话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不留情面。
唐婉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真的要我死了你才开心吗？
“陆岩，你到底在装给谁看！你非要把大家都逼疯了才满意吗！”
唐婉凝有些歇斯底里了，我看着她的样子，像是要吃了我。
我闭上了眼睛。
随便吧。
怎样都好，总之，我累了。
过了很久。
唐婉凝终于再一次开口。
“苏长贵，收拾收拾吧，叫云记送一份套餐过来。”
奇怪。
她的声音里居然满是疲惫和无奈。
我想不到她有什么好疲惫的。
苏长贵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盯着我看了一会。
“陆少，您身上有些脏，要不要下去洗洗？”
过了很久我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可以去洗吗？
我不知道。
我转过头试探着去看唐婉凝，发现她看起来很头疼的样子。
在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她的眼里突然跃出满满的怒火。
我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这怒火倒是没有发泄在我的身上，她只是挥了挥手，看起来很是不耐烦。
“收拾干净了再回来。”
我点了点头，被苏长贵扶着去了洗手间，清洗干净之后又上了楼。
我该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毕竟她说了，要我收拾干净。
我不知道，在我上楼的时候，唐婉凝一直盯着我的背影在看。
她不相信苏长贵的话，哪怕是现在，她也不相信。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疯了。
一定是装出来骗人的。
“陆岩，你不会觉得这样就会让我心慈手软了吧。”
“那你可真的是太天真了。”
唐婉凝站在客厅里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
我震惊地转过身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我怕极了她的喜怒无常。
苏长贵牵着我的手带我进了卧室，又匆匆忙忙关上了门。
他怕我再受到刺激。
其实苏长贵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真的会爱得这样扭曲。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对我的怜悯。
而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我怕他成为下一个卢悦鑫。
卢悦鑫好歹有一个卢家帮她抗住一次伤害，虽然损失惨重，也有很多人遭受牵连，但就像唐婉凝说的，她没有死。
可苏长贵身后没有家族支持。
被我牵连，只有一死。
苏长贵是一个好人，我见过太多好人得不到好报了，现在我希望他可以得到好报。
我想，苏长贵他们说得确实不对。
我没疯。
我只是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