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入喉，荀攸面上一脸苦涩。
这酒喝得属实不情愿。
他怎么就没想到让张辽统领东线是曹叡那小子的手笔呢。
“曹叡这臭小子的胆子也忒大了点，连一军统帅的人选都敢插手了。”将酒杯放下，荀攸不忿的吐了句。
“我倒觉得是好事，能让魏王同意此事，说明小公子甚得魏王喜爱。”
“而且他这一手计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程昱反驳道。
虽然同样无奈因为曹叡被罚了一杯，但对于这件事本身他还是极为推崇的。
主要也是曹叡做的事对他的口味。
“你们说，曹植前往军营这事，会不会也和曹叡小公子有关？”陈群突然发问道。
几人微微一愣，无不敛下眼眸思考起这事的可能性。
“老夫觉得不至于，曹植前往军营这事，明显与世子之争有关，魏王就算喜爱小公子，又怎么会允许他插手世子争端。”
“而且依小公子的聪慧，应该不会选择惹火上身。”钟繇抚着胡须道。
荀攸却摇头苦笑，“元常你太高看曹叡那臭小子了。”
“他要再大个几岁，他特么敢将他这两位父叔一脚踹开，自己当世子，我算看明白了，这世上就没有他这臭小子不敢干的事。”
“曹植这事十有八九还真是他撺掇的。”
要是曹叡在这，非得赏这荀攸老头一个甜枣。
你他娘的看人真准。
荀攸明显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程昱也难得附和道，“小公子若是个看人下碟的主，就不会拉着一帮纨绔去田里种什么蔬菜了。”
“他要做什么事，可不会顾忌世子之争。”
提到曹叡农田种菜一事，众人皆不由笑了，场间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话说，曹叡种菜一事停没停下来？”徐庶开口问道。
他的左中郎将一职就是个闲职，又不常与人交际，所以消息相对闭塞。
荀攸当即轻哼道，“怎么可能停下来，献了个曲辕犁后，魏王就不管他这事了。”
“魏王一不管，整个朝廷上下还有谁敢管这事。”
“臭小子现在是肆无忌惮了，听说今日还拉上了城中百姓帮他犁地呢。”
徐庶罕见的露出一抹惊讶之色，眉毛微微耸立。
“公达，你这家伙是不是被小公子拔胡须了？”
“瞧瞧这一脸怨气的样子，哪还像个尚书令。”程昱出声讥讽道。
“小公子虽说是让百姓帮忙犁地了，但好歹还给了工钱，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怎能叫肆无忌惮呢。”
听到程昱这话，陈群等人看向荀攸下巴那一撮胡须。
一个个瞪大眼睛仔细瞧着，生怕漏过一点端倪。
毕竟之前曹叡就有言要剪荀攸的胡须，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了。
荀攸一脸黑线，狠狠的盯了一眼程昱，解释道。
“老夫只不过是心痛浪费在此事上面的人力物力，而且这样惯着那臭小子，会让他学坏的。”
“当真？那要是小公子真种出蔬菜了，你怎么说？”程昱反问道。
“呵。”荀攸冷笑一声，“你用不着拿不现实的东西挤兑我。”
“曹叡小子是聪慧妖孽，但毕竟只是个小孩，阅历不够。”
“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也很正常，但不代表他的想法就应该付诸一试，这点道理你我都懂。”
“从古至今，春播秋收就是最正常不过的规律，不是没有人想打破这个规律，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难道我们要看着他在失败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件事曹叡那臭小子就是做得荒谬！无可争议的荒谬！”
荀攸有些激动，说完这一大串话，他都有些微微喘气了。
不过看到众人两眼一愣的盯着自己，荀攸心里有些悠悠然。
瞧瞧，他这尚书令也不是吃素的，发起飙来，谁都得敬他三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下巴忽然一痛，低头一瞧，却看见曹叡气鼓鼓的站在一旁，手里还攒着三根白胡须。
荀攸：
他裂开了。
“好啊，我说你们怎么偷摸到这里来聚会了，感情是在给我开批斗大会呢。”
“小公子，你听老夫解释。”荀攸下意识道。
“我不听。”曹叡扭过头朝程昱走去。
“背后嚼舌根的老头子好生威风耶。”
荀攸：
完了，他一个尚书令，被叫做‘嚼舌根的老头子’，大抵是要晚节不保了。
荀攸心中拔凉拔凉的。
曹叡可不管他凉不凉，大摇大摆的走到程昱面前，像个审视犯人的主审官一样问道。
“卫尉大人有没有说本公子的坏话？”
程昱配合的摇头，余光却是斜视到荀攸身上，明眼的炫耀。
看见没有，叫卫尉大人呢，你个老头子学着点，别一大把年纪了还装威风，小心闪着腰。
荀攸和程昱暗地里斗了半辈子，哪不懂他眼神的意思，差点没给他气坏。
曹叡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随后又走到下一位老头面前。
“大理大人呢？”
往日里甚为正经的钟繇，也是配合起来了，他脸上挂着一抹笑容说道。
“禀小公子，老夫没有。”
没有就好，那下一位。
“中丞大人呢？说没说本公子坏话，知法犯法可是重罪哦。”
陈群神情淡淡的摇摇头。
古板老头子一枚。
曹叡自觉无趣，努努嘴往最后一人走去。
此人正值中年，在这群老头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其实从进来的那一刻，曹叡的注意力就已经放在他身上，和荀攸这群老头子扯皮，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目的。
他知道此人肯定就是徐庶，年纪和气质完全对得上。
曹叡站到徐庶面前，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徐庶率先开口道。
“左中郎将徐庶见过小公子。”
曹叡佯装震惊，歪头审视着徐庶，“你就是给刘备引荐卧龙的徐庶？”
“正是在下。”徐庶不卑不亢道。
“可惜了。”曹叡叹道。
徐庶不由好奇，“缘何可惜？”
“先生本乃妙才，若是能一直待在刘备身边，岂会和如今一样身居一小小的中郎将之职。”
此话一出，徐庶轻笑不语，他已经猜到了曹叡来此的用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个妙人儿。
可惜他并无意辅佐曹魏一统天下。
徐庶刚想开口表明心意，断了曹叡的心思，却听曹叡突然说道。
“先生不想为祖父献策，叡儿可以理解，但何必自污，与这群糟老头子混在一起呢。”
“先生没说我坏话吧？”
徐庶：
自污？这群糟老头子？
一句话直接给徐庶整不会。
曹叡真是为他而来的吗？
徐庶不由得自我怀疑起来。
而一旁看戏的几人直接愣住，“糟老头子，是说我们吗？”
唯有荀攸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好歹是一视同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