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是贾学正之前交给国子监监生的“家庭作业”，本就不是一下子、或是干坐着便能知道答案的。
他不会因殷长川兄弟二人答不出来而不收他们，但满满这么一出奇招，便让两方都有了台阶。
毕竟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童言童语哪能当真。
于是贾学正露出慈祥的神色，温和地道：“好，那小郡主来答一答，孟子口中的‘世俗之乐’，是指何种音乐呐？”
满满见这位夫子真的询问自己，高兴地从父王的腿上跳下来，白嫩嫩的脸蛋儿上还有方才睡着了压出来的红印子。
她小小的个子站在中间，还颇有几分像模像样，惹得众人都不由得好奇又期待地等着她。
结果她张口第一句就是：“只要去大街上、田野里走一走，就能听见啦～”
闻言，除开贾学正外，其余几人都以为她说的，其实和之前那个答案差不多。
“哦？小郡主具体说说。”贾学正微微倾身。
满满歪了歪头，眨着眼睛好像在仔细想着什么，贾学正没有出声打扰，其他人便也都不说话。
“街上，卖糖葫芦的人会喊‘糖葫芦嘞～又酸又甜的糖葫芦诶～’；卖肉的人会喊‘我家的猪肉肥肉多着哩’……”
她模仿着曾在江城听见的叫唤声，学得竟十分传神，可爱中透着一丝滑稽，却不禁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明明她是个高贵的小郡主，却一点不因为自己在模仿市井之人而觉得羞耻。
她又伸出小手捏着自己的鼻子：
“牛牛不犁地的时候，吃到了好吃的草，会‘哞哞’地叫；收谷子的时候，好多叔叔婶婶都会‘哄’地跑出去，搬稻草的时候，又会‘嘿咻！嘿咻！’地喊……”
实际上她描述得有些乱，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修饰，听上去也好像和题目毫不相及，但贾学正却微微出神。
满满说完了，发现厅里的人都没声儿了。
难道自己答得太错啦？
她挠了挠头，发包包上的蝴蝶翅膀动来动去，不太好意思地说：
“我、我说完啦～”
然后她就发现，前面的贾学正忽然抬手招她过去。
满满有些慌张地望了父王一眼：该不会是我答错了，夫子要打我手心叭？
殷雳朝满满点点头。
她偷偷地把小手背到身后，才挪了过去。
贾学正粗糙的大掌将她的小手拽了出来握住。
满满瞪大了眼睛：来了来了，真的要打手心了嘛？父王救命～
“四个读书人，不如一幼齿。”贾学正道，“小郡主若为男儿，将来一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哈哈哈……”殷雳听见贾学正对女儿这般高的评价，笑得开心，“多谢学正夸奖小女，但本王认为，满满是女孩儿又如何，将来她若有大志向，本王亦愿意护她一程。”
另外四个答错了的学生还在苦思冥想，尽管有了些苗头，却也不敢说话。
满满从父王的话明白了贾学正是在夸自己，当即眯起眼睛笑了，露出了脸颊上的小涡涡。
“学正，我是答对了吗？”
“当然。”贾学正很有耐心道，突然奇想又问，“小郡主还记不记得方才你两位堂哥背诵的故事呀？”
被夸了，满满有些骄傲，于是便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长处都展现出来。
“我都记得呀～”
说完，她便用甜糯的小奶音将刚刚听见的《庄暴见孟子》一篇完整地背了下来。
六脸震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殷雳知道满满聪明，但是从来不知道她竟然听过一遍便能一字不落地记住，以往夫子布置的课业都是次日检查，内容也不多，所有人都以为满满只是“记忆力比较好”罢了。
贾学正又惊喜又可惜，最后只说了一句：“小郡主聪慧至极。”
殷长川兄弟俩入国子监的事情定下，次日殷雳便匆匆启程了，除了少部分人，目前还无人知道沈通和刑部尚书出事的事；因而早有前队隐晦地派了出去，他需得独自赶上，免得人心惶惶。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
这期间，满满给姐姐还有几个好友，陆陆续续说了自己将要离开上京的事情，惹得一阵难过，还收了不少礼物。
沛沛也渐渐好了，起初以为是妹妹为了报答元川医治自己，所以才答应拜师，十分生气；但满满总有办法，且再三保证过是她自己想要学习医术，才终于哄好了沛沛。
天将将亮，满满被茯神和茯苓从被子里掏了出来。
“小郡主，快醒醒，今天要去给皇后娘娘贺寿呀。”
满满脑袋歪在肩膀上，像没长骨头似的，随着起身的动作晃来晃去，仍旧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小郡主，沛沛郡主已经起床了哟。”
“嗯？”满满一听，艰难地撑开了眼皮，抬了抬小胳膊，“那我们快快～”
大裕的宫宴向来不是特别奢靡，因为皇后的千秋宴比起普通宫宴，也就多了些节目。
沛沛满满坐在马车里，哈欠声接二连三，一个打了，另一个便立马被传染，看得柳嬛哭笑不得。
待进了宫，沛沛满满只先去拜见了皇后一面，便被许久不见的萧烨拉着，去瞧他新得的玩意儿和好吃的东西。
“沛沛你尝尝这个，那个也好吃……”
萧烨自己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呢，却也不忘让身体不好的沛沛多吃些。
实际上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沛沛很感动，但没必要。
“九表哥，待会儿就要入宴了，吃太饱小心吃不下。”
“嗯嗯，姐姐说得对。”满满狂点小脑袋。
“那好吧……”萧烨念念不舍地放下，但一想到待会儿母后的千秋宴上定有更好吃的美食，他又期待着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三个人从萧烨的寝宫离开。
初宴在御花园，他们三个说说笑笑走去，结果到了泰景池边，就听见几道略显刻薄的声音。
“如今看见姐姐这境况，再想起姐姐昔日风姿，只觉得物是人非。”
“姐姐以纱覆面，难不成是脸上的伤还未曾好？”
“唉～当初若是你没有和太子殿下定亲也罢，说不定便是福气不够，反拖累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