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佛子低声念了第一句佛偈,“小郡主无需对我用敬称。”
她固执地摇头,“我是来请教的,再说了,佛子在西域的地位可是很高的,不能不尊敬你。”
说着,满满的视线忽然定在他虎口处挂着的佛珠上,立即抬起自己的手想对比,但他已经放下了。
佛子垂眸,鸦羽色的睫毛掩下,“小郡主所梦,或许是你的前世。”
“我的前世?”满满震惊了一瞬,又担忧地问,“我前世的家人、朋友也和今生一样?不是说前世为善,今生享福,前世作恶,今生赎罪么?那照梦中所见,我前世造了很多罪业,为何这一世却能这么幸福?该不会以后仍旧报应在我亲近的人的身上吧?”
佛子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有些怔忪,抿唇轻笑了一声。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满满捏着手想了想,眼中亮起了光:“佛子的意思是,我和我的前世不一样,只要我如今的本心不变,我和我在乎的人的以后,并不会受那些梦的影响,对么?”
佛子悠悠道:“前世过往皆为虚妄,世事无常,劝小郡主一句——‘且以喜乐,且以永日’。”
满满面色认真,即使他看不见,也仍双手合十朝他拜了一下,“多谢佛子解惑。”
说完,她却没有提出离开,而是犹犹豫豫地抿着唇坐在那儿。
“小郡主若还有问题,可直言。”
“你怎么知道……”话说一半,她飞快地捂住嘴,一脸“真是神了”的表情。
她不敢直言看看别人的佛珠,便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佛子,我幼时有一个朋友,他也是西域人,只是被拐卖到了大裕,他也是佛门中人,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他,若是不认识,可否回西域后帮我打听一下他的消息?”
“哦?”佛子微微偏头,露出一点感兴趣的表情,“他叫什么?”
“竺昙云迦!”满满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
佛子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满满先是一喜,随后又道:“该不会是觉得和摄政王世子的名字有点像吧?”
佛子很想问:怎么不觉得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呢?
但他只是道:“我会替你留意的……或许,你也可以问问世子。”
没想到堂堂佛子不仅平易近人,还这么热乐于助人,满满扬起大大的笑脸:“谢谢佛子!”
“若无旁的事,小郡主可以回去了。”他顿了顿,就连逐客都让人无法生气,忽然提高了些声音,朝外唤道:
“师兄,烦请送小郡主一程。”
“不用了不用了。”满满急忙摆手,“我自己可以回去,怎么能劳烦世子。”
但门已经打开,人也已经出现在门口了,静静地站在那儿。
这么快!难道他刚刚一直在门外守着?也对,佛子多重要的人啊,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心他和一个别国人独处。
满满一起身,忘了自己的脚受伤了,踉跄了一下,就见有个人影嗖的蹿了过来。
她都没看清楚,自己的手便已经扶在了一只熟悉的胳膊上。
诧异地抬头,四目相对。
“郡主小心。”阿鹿桓云迦朝她点了下头,便移开视线,扶着她出去。
“我已命人去套了马车,就在门口,若小郡主下次再来做客,不要爬树了,好吗?”
询问的语气,态度放得这般低。
“好。”满满点了点头,心里愈发奇怪,偷瞄他,却只能看见对方熟悉的侧脸。
满满眼珠转了转,忽然假装没踩稳,右手在空中扬了扬,两只手都抓上了他的胳膊,他也下意识地急忙去扶。
这动作“恰到好处”露出了满满手腕上从未离身的佛珠。
阿鹿桓云迦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滞住了,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眼神控制不住地黏在了那佛珠上。
“和尚哥哥?”
听见这个称呼,他愣了一下抬头,眼里像藏了一片星辰,轻声应她:“嗯。”
“和尚哥哥!”满满绽开灿烂的笑容,不由得反手扣住他的胳膊,“真的是你!你为什么都不和我相认呀?你竟然是西域的摄政王世子!”
“对不起,并非刻意瞒你,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实际上,他心里想了无数种和郡主相认的方式和场景,一定不能稀松平常,可哪一种都觉得太过普通了,于是便一直拖着。
结果没想到拖成这般平凡的相认,他心里有点懊恼。
“直接告诉我就行啦!”满满毫不犹豫道,“哦~你是不是怕我不记得你啦?放心叭,我的记性可好啦,虽然你长大了,变样了,你瞧,我是不是还是认出你了?”
“对,你真厉害。”他立马夸道。
两人索性去了旁边亭子说话。
“和尚哥哥,我是不是不能这么叫你了?”
“不、你想怎么叫都可以。”他立马道,脊背笔直,背在身后的手攥在一起。
“你、你别这么认真呀。”满满仰头看他,“你也坐下嘛,我这样看你脖子好酸哦。”
“好。”
阿鹿桓云迦便坐了下来。
一与满满对视,她明亮的眼睛让他莫名地自惭形秽,甚至比上一世在郡主面前时还要不敢看她。
这一世长大后的郡主,像个将阳光披在身上的神女一般,积极向上,他不由觉得几年前让五岁的小郡主答应等他的行为,有些不堪。
不管他如今是什么身份,在郡主的面前,都是一滩淤泥,怎能……又怎敢肖想她呢?
这般念头一起,他的心凉了半截。
满满却忽然笑着问:“那我就叫你云迦哥哥?”
他放在膝上的手蜷了蜷,点点头。
满满忽然叹了口气。
他如临大敌,“小郡主,怎么了?是脚痛吗?”
满满心里很温暖,分开这么久了,虽然有些疏远,但和尚哥哥还是这么关心自己的!
“只是觉得你变了好多呀。”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立马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是不是需要保密呀?佛子他叫你‘师兄’的事。”
“对。”
满满笑眯眯地在唇上比划了一下:“放心,我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