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侵入骨髓，躺在臭水沟里的那团小身影微微颤了颤，但冷风消散了她微弱沙哑近乎求救的啊啊声，只一瞬，便很快又趋于平静，一动不动。
“沈风，然然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已经放弃了她一次，难道还要放弃第二次吗？！”
白薇亦无力地撑着床沿起身，一双美眸溢满了极致的悲伤与委屈，她痛苦出声：
“我知道，六年前的那次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意外，可对我来说，然然从来不是一个意外，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生的，我爱她甚过你，更甚过我的命……”
“这些年来，我一直死乞白赖地追逐在你的身后，甚至对你的几个儿子也都视如己出，我承认，然然的性格是有些缺陷，导致她对她的几个兄长诸多苛待，可事后，我也尽我所能去补偿了。”
“如今，只要我们两人的心头血便能救她的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难道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沈风，你别逼我……”
面对妻子的声嘶怒吼、声声质问，沈风靠在床头低垂着眸始终未发一语。
听到沈母悲愤的控诉，门外正欲抬手敲门的沈景珏手顿在了半空，沉默半响，又缓缓放下，唇齿间溢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转身离去。
稀碎的声音由远及近，身下的温暖让小哑巴迷糊得不想醒来，可脑海中一阵刺痛袭来，她忍不住轻呼出声，杂乱的记忆瞬间蜂拥而入，挤满了她的小脑袋瓜。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慢慢拼凑起来，那是另一个五岁女孩的小半生。
溺爱的爹娘，时而暴躁时而温柔的娘亲，和稀泥的爹爹，冷漠的大哥，皮笑肉不笑的二哥，毒舌的三哥，以及，作天作地的她。
画面中的脸和小哑巴的一模一样，可却让她感到异常的陌生与不安。
垂在床边的手被人轻轻握住，小哑巴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两双担忧的眸子。
“然然？！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娘亲便要——”
白薇亦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故而女人只能恼怒地瞪着那人。
面前的男人不理会女人的张牙舞爪，只淡然一笑，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小哑巴的小脑袋，问她：
“然然可好些了？可还有何处不舒服？”
小哑巴没有说话。
她不会说话，也说不了话。
表面看着呆愣，实则她无措极了。
她垂眸看着嫩白的小手，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和周围陌生的布局，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她。
她想，她可能，真的死在那个冬天无人问津、避之不及的臭水沟里了……
娇嫩的脸颊覆上一双大手温柔地擦拭掉小哑巴脸上的泪痕。
这让她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尝试着发声，她想告诉他们，她不是他们口中的然然，不是她们的女儿，她只是一个人憎狗嫌的小哑巴。
虽然她已经死了，她也想活着，但如果这个身体的女孩因她而消失，她宁愿永远不睁开眼睛。
但面前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告诉她：
“别怕，你就是沈嫣然，沈嫣然就是你。”
小哑巴不信，但她不能否认。
因为有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恭喜小宿主成功激活灭杀恶毒反派系统！”
“因沈嫣然身死且小宿主已成功占据沈嫣然的身体，若宿主否认，将直接判定任务失败。”
“受时空乱流影响，你的灵魂将即刻消散，不可入轮回之道。”
这话吓得小哑巴，喔不，如今是沈嫣然的她立刻把自己的嘴紧紧闭上了。
那个系统还跟她说，她所处的这个小世界原本是一本构成的，后来不知怎的突然产生了自我意识，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小世界。
但因为里面的恶毒反派裴景珏杀人如麻，导致鬼魂怨气暴涨，致使这个小世界完全崩塌。
上面的人对这个小世界并不重视，于是随意派了一个刚生出意识的小系统来解决此事。
因小哑巴与这个小世界的沈嫣然灵魂契合，她死前发出的求救信号被系统察觉到了，便绑定了她，通过时间乱流重启了这个世界。
但系统经过这一次，能量虚弱，所以只能重启一次。
也就是说，若任务失败，小哑巴与这个小世界都会烟消云散。
小哑巴不懂：
“他为什么杀人？”
可没想到，系统也不懂。
它给她看了两张残页，是那本书的第一页与最后一页，中间的页码已被烧毁。
“杀了整座城的裴景珏，早已沦为杀戮的棋子，在那座人人向往的奢华殿宇中，半跪在地，凄凉一笑，自戕而亡……”
年少时，他不曾同其他少年郎一般风发意气过，死前却终于风发意气了一回，执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血滴随着剑气落了满地，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
他仿佛看到了他清瘦的父亲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如幼时般对他说：“珏儿，不怕，爹爹永远在你身后。”
可父亲食言了，他身后，是满城尸骨，再无一人。
小哑巴看着最后一句话，愣神了许久，有些酸涩又有些无力。
她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是不想别人活，也不允许自己活的。
而她是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然然？”
“唔？”
小哑巴刚抬起头，便被沈母紧紧搂在了怀里，温热的泪水坠在她圆润的肩头，带来一阵清凉。
小哑巴的身体僵了僵，半响，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拍了拍沈母的背，圆嘟嘟的小脸和娘亲贴贴，“娘，亲，别，哭，哦。”
因为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小哑巴并不习惯，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往外吐出来的。
可她很开心，从今日开始，她有名字啦，而且是一个特别特别好听的名字！
她也不再是小哑巴，她叫，沈嫣然。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爹娘，还有三个哥哥！
沈母笑着用手擦了擦眼泪，“好，不哭，娘这是高兴着呢。然然饿不饿？”
沈嫣然乖乖的摇了摇头，“不饿。”
然而，话落的下一秒，小肚子就“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沈嫣然低头，瞄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羞恼得涨红了小脸，圆圆的小脸可爱极了。
“哈哈哈，然然还说不饿呢，瞧瞧，这小肚子都发出声音抗议了。”沈母慈爱地刮了刮沈嫣然的小脸。
“然然等着啊，娘啊这就去给你做香喷喷的鸡蛋羹去。”
沈嫣然应了一声好，看着沈母走出房间。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恶毒女配，但原书作者却把她写得很可爱。
本就圆圆的小脸蛋因为小孩子婴儿肥的原因，显得更加肉嘟嘟的，皮肤白嫩，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让人捏一捏，或者甚至想咬上一口，看是不是那般软乎乎。
但原书的恶毒女配作天作地，硬生生破坏了这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