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然而然大得吓人,让杨庆霎时间有些精神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般阴沉的天气,心情总是不免有些难受。
但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灾变时期的下雨天确实很让人心烦。
就在这个时候,原先透明的雨水忽而变了模样。
放眼望去,雨水宛若像是墨汁般漆黑,密密麻麻地从天空落下,拍打在地。
杨庆望着这些雨,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对讲机忽而传来了声音:“不要出去,这个雨有问题……”
杨庆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树木,发觉周围的一切植被都瞬间枯萎了下去,仿佛眨眼之间衰老了百岁有余。
“什么情况?!”杨庆震惊无比道,“这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对讲机那头的声音仍旧在道:“领导……我们……回不来了……帮我们……哎——,算了,快去躲雨吧!”
轰!!!!!
话音刚落,对讲机那头就传来了一阵重重的落地声。
随后便只能听到沙沙的犹如暴雨般的鸣响,尖锐刺耳,宛若哭声。
杨庆愣在原地,望着对讲机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倘或有来生的话,祝你们唯有幸福相伴。”
他继而重复道:“这个雨有问题,大伙们注意避雨,千万不要与雨水接触。注意避雨,千万不要与雨水接触。”
幸运的是,他们这段时间很重视防水工作,各处工地也暂时停工,想必这次的伤亡应该不会很多。
砰——砰——砰——
杨庆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极为沉重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是面色苍白,满眼不甘的高茵。
“靠,中招了……”她苦笑道,“会死吗?”
“我不知道。”杨庆颤抖着道,“你……”
高茵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道:“谁想得到,那雨会突然间变成黑色的呢?”
说罢,她整个人忽而坐倒在地,头部险些着地。
杨庆没法来得及多想,及时扶住了高茵。
此刻的高茵肌肤滚烫,遍体烧伤。
杨庆见状,立刻用拼夕夕采购数桶生理盐水,为其消毒清创,擦干身子之后,才将其给抱到床上去躺着。
高茵睁开双眼,紧紧握住了杨庆的手,有气无力道:“真他妈的……无奈啊……”
她用力喘着气,再度合上眼睛道:“开心一点儿……不高兴,白来了……就当我是衣服,破了的话,那就再缝续上……都可以的!”
杨庆没有说话,而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道:“不要害怕,我一直在这里。”
他整张脸都在抽搐着,肌肉紧绷扭曲到了极点,有时悲伤,有时微笑,唯一不变的唯有那痛苦而且绝望的双眼、颤抖着的嘴唇。
就好像炒好的饭菜不小心掉在了泥地上,而这一顿饭菜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即便沾满了灰尘跟泥土,哪怕洗过了再吃着都仍旧是带有泥沙的腥味和苦味,也要当成是美味的佳肴将其给吃下去。
他明明不想这样去做,可偏偏还是如此去做了。
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会变成这样。
杨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还以为自己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成长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直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笨,什么事情都办不到啊!
杨庆明明已经悲痛、伤心、绝望、无助、痛苦、愤怒到了极致,但偏偏没有办法将其给表达出来。
他不敢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否则这会让她带着遗憾死去。
更可怕的是,除了他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遇到像现在这般的场景。
也不知道被救下来的难民们要经历多少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他越发觉得出离的愤怒了;愤怒过后,又能怎样?
还不是得直面这个世界。
杨庆此生还从未有过那么无助而又绝望的时刻,哪怕当初父母、爷爷、奶奶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现在不同了,绝望与无助乃是这个世上所有人都要面临的问题。
杨庆一直守候在高茵身旁,未曾离去,为其降温、消毒,直至当日傍晚,他才跟其他人取得了联系。
首先赶来的依然是表姐杨友琼。
杨友琼在看到高茵这般模样后,目光凝重,语气坚决道:“小庆,大伙们现在需要你,你快点儿去村委跟村长他们会合,高茵的话,由我来照顾。”
“多谢!”杨庆起身,满眼血丝,一脸疲惫道,“这里还有八大桶生理盐水,一保温箱的冰块,注意给她降温、消毒、她的烧伤很奇怪也很严重。”
“如果,我是如果,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把这个给她。”
说罢,杨庆递给了杨友琼一大瓶的消炎止痛药。
“吃了这个的话,她能够睡得更舒服一些。”
杨庆在临走之前,连续回头看了好几下高茵,方才离去,前往村委。
如今的情况已然超出了杨庆的预料,或者说,杨庆万万没有想到形势居然会演变到这般地步。
但这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就连军队都尚且不是黑灾的对手,何况他们这些凡人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村委内的熟面孔也就是高层全都还活着,位于村子外的高层也幸存了大半。
像是杨民科、谢永涛、张骏、冯铄这四个家伙就正好因为躲在室内打牌逃过一劫。
话虽如此,广平镇底层人民的死伤依旧不容小觑。
那黑雨致死性非常强,普通人一旦碰到,基本上必死无疑,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就目前为止,能像高茵那般幸存如此之久的人,居然连一个都没有。
更有甚者,在濒死之前,长出了七八条手臂,七八条腿,七八张脸……
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长着人类器官的怪物。
还好,大伙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在遇到了怪物之后,没有像某些恐怖片里的路人角色那样去作死触碰怪物,而是第一时间使用燃烧瓶将其给结果了。
“事到如今,难道除了高茵之外,就没有其他幸存者了吗?”
杨庆语调低沉道。
“难不成,在被淋到黑雨之后,使用生理盐水进行快速清创、降温,能够有效缓解伤情吗?
“李医生,你觉得呢?”
李宇方用手托着下巴道:“也有可能是高茵本人的抵抗力比较强,但是其他幸存者的确都没有像高茵那般得到及时降温、救治。
“据我所知,人在受到了高度的烧伤以后,必须要第一时间内用不冷不热的温水给皮肤降温。
“因为在被高度烧伤了以后,皮肤固然是已经熟透了的,但是皮肤下面的肌肉、血管却还处于持续升温状态。
“而这些部位一旦受损,可远比你皮肤受损要可怕得多。所以必须要给皮肤浇温水,让其快速降温,从而保住性命。”
“如此说来……”杨庆若有所思道,“这一套方法可以用在那些被黑雨烫伤的人身上?”
李宇方道:“先推行了才说,以后如果有什么地方不符合实际,再更改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