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胜雄嘴上讨了这么个便宜，心里那是美滋滋的，连吃起刺身蘸芥末也不觉得冲鼻了。
这人一得意，话就多，话一多，就少不得要谈自己觉得拿手的把式。因此，话题片刻又绕到了围棋上。
也顾不得对方棋力如何，虢胜雄只是说个不停，从应氏杯说道阿含桐山杯，从朴廷桓一直讲到聂正柏。一通大话说下来，不是名人就是人名，那是相当地热闹。
我当年见到聂老的时候，他才刚刚拿了中日擂台赛十一连胜。那家伙真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年纪。
还记得他对武宫正树的那局棋中，一招飞龙在天，以横扫千军之势，杀得武宫正树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我问他当时的感觉怎么样，他只说了一个字，你猜他说的是什么？不是“妙”，不是“爽”，而是个“飒”字。
干净利落，潇洒帅气谓之飒。依我看，聂正柏当年就是这样的，棋风干净利落，潇洒帅气。
我们中国人天生就有这么一股精气神，不像你们日本人，遇人遇事都喜欢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
虢胜雄是越说越HIGH，高佐木的脸却是越拉越长。只见他阴沉着脸，点点头，随后说道：
“虢先生的高见，佐木受教了。不过这几年谈起围棋来，那恐怕还是寒国要更胜一筹，不说其他，光他们的“二李”就无人能及。”
虢胜雄笑着一拍大腿，
“哈哈，高先生这说的是什么年代的事？如今寒国二李早就退隐了。要说棋界巅峰，还是要看我国的一众小将轮流坐庄了。
哈哈，哈哈哈。”
“不过嘛，AI横空出世，打破了棋坛三足鼎立的格局……”
虢胜雄适时地将话锋一转，
“科技日进，才是人类发展的新走向啊。我们万源的高科技研发基地一系列新思路，新产品都将问世。高先生难道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高佐木闻言一愣，话题怎么就从围棋突然拐到了高科技上？好在他反应并不算慢，立马跟上了节奏：
“不知万源有哪些高科技产品想要推广啊？”
虢胜雄一见大鱼咬了钩，当即坐直了身体，从包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
“我们都知道真正做出新发明其实是很困难的，不过研发新思路却是层出不穷的。我们万源着重于新思路、新创意的推广与普及。
打个比方吧，现在市面上的MBA工商管理学课程，一节课内容不多，不过收费却是天价。我们如果能从这个角度入手，大力拓展中国的高端市场……”
高佐木一点即通，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虢先生是说，我们自己开办有科技含量的培训，着力吸引商圈资本投入？”
“就是这个意思啦，高兄，你看如何呀？”
“嗯嗯，这倒是个一本万利的好点子，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合作搞培训的话，很容易被别人按照相同模式复制过去，那样的话，岂不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虢胜雄暗忖道，这小日本还真懂不少中国的经典词汇哩，连为他人做嫁衣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他故作沉思状，皱着眉头，端起清酒送到嘴边。
上下嘴唇翕动片刻，仅缓缓吐出了“人脉”二字。
果然，这故弄玄虚的做派一下便唬住了高佐木。高佐木急于想要发问，一探究竟，又见虢胜雄似乎在闭目养神，陷入思索。
他也不敢随意打断对方的思路。一时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越是焦躁不安，对方就越卖关子，不肯轻易开口。
高佐木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开口问道：“什么人脉？”
虢胜雄摇摇头，抬手示意他别心急。一改刚才滔滔不绝的架势，此刻又变成了一个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
“虢先生，虢先生。”高佐木搓着手，急得抓耳挠腮。
一旁暖壶上袅袅升起的白烟，氤氤氲氲，如龙似蛇。
虢胜雄突然把眼一睁，似初见般，再次将对面的高佐木上下打量了一番。良久，才终于放松下来。
“高先生，高先生。”
此时的高佐木目光呆滞，正兀自在出神。听到有人唤他名字，这才回过神来，
“你们东泰实业是真的有心与我们万源国际合作吗？”
“这还会有假吗？”高佐木急匆匆地反问道。
“那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认识一个商务部的高官，咱们这次只要能联手，就可以把华盛集团这个绊脚石给踢出局。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听华盛集团四个字，高佐木苍白的脸顿时胀成了猪肝红色。一股又恨又怕的感受涌上心头，能把华盛集团给踢出局？这实在是太好了。
“快说，咱们要怎么联手？”
“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林奇公司生产的葡萄干我专门查过，属于甜味剂超标的不合格产品。之前，我们三家公司不都想做它的大陆总代理吗？
我看，咱们两家不如都悄悄放弃代理权竞标，让华盛赢。我不是说了，我认识商务部一个高官吗？
到时候，就由他派人出面去查扣这批不合格产品。这样一来，华盛集团岂不是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既损失了竞标费用，又失去了信誉，还失去了公众心目中的好口碑。
到时候，附庸他们的人脉自然会来投靠我们两家公司。有了这股人脉，我们还愁有什么事做不成呢？”
高佐木听完虢胜雄的计划，眼睛都直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个谦谦君子，想出的点子居然和自己的也差不多。基本都是猥猥琐琐，上不得台面。
真是相当合我胃口啊，“斯巴拉西！”
“叮铃”他瞥了一眼手机，发现来了一条新消息。随手点开一看，一张图片跃入眼帘。琳恩身前，一个陌生的男子正伸臂弯腰在她耳畔，两人卿卿我我，态度似乎格外亲密。
“八格牙路！”高佐木本打算拿照片直接质问虢胜雄。可转念一想，又把手机揣入了衣兜。整理整理表情，淡淡的笑容重新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
“虢先生，你的计划简直是完美无缺！祝我们合作愉快！”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