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三十五元的布鞋并不好穿。这让李耀辉感到有些气恼。
这双鞋臭的很快,说明不透气。刚穿没几天,鞋底就软了,脚底那一层空空的稀疏的网格透过薄薄的鞋垫硌着脚板,走起来很是难受,再后来的一天晚上夜跑时,他脚一滑,后脚跟的鞋垫脱落了,直接卷到了脚掌处,他半跪在地,脱了鞋查看,懊悔不已:怎么在大省城买的鞋还不如娘在乡下集上十元买的结实?!太坑人了!
第二天他拎着破破烂烂的鞋子去鞋店里找老板,那个四十几岁的老板娘听完他的来意后对他冷嘲热讽,破口大骂,几乎等于把他撵出店门了!他不会吵架,脸红的窘迫到想钻进地洞。
他拎着这双鞋,在路边的垃圾箱那里站了好一会儿,真该把它扔掉!真想把它扔掉!这双鞋又难穿又给他带来屈辱!拿在手里都是晦气!但是是花了三十五元买的呀!这钱在母亲手里能买两箱小鸡娃,下好多好多的鸡蛋。。。
他走到校门口路边的修鞋铺,犹犹豫豫的,把鞋递给修鞋的老头,老头接过来看了看,说:“我把鞋垫给你粘住,你再买双鞋垫放进去,还能对付对付!”
“多少钱?”
“粘胶1块,你去买个鞋垫1块!”
李耀辉觉得还行,两元能挽救一双鞋,比新买一双强。他点点头。
老头粘完,忽然又说:“你这个底子也不结实!最好是缝一圈!不然穿两天开胶了,你还得来找我。”
“啊?那。。。得多少钱?”
“收你三块吧,别人我都要四块。”
李耀辉发现,越是这种一块两块、十块八块的小钱,越是容易让他纠结,他开始憎恨这种贫穷感了。
“缝是不缝?来,你说。”老头看出了他的犹豫,脸上展现出有点厌烦的神色。李耀辉感到一丝尴尬,连忙说:“缝吧。。。麻烦您给我缝结实点。。。”
新鞋子买失败了,但是李耀辉履行了自己的愿望,他确实到白冰的学校走了一圈。
从进校门那一刻起,他就紧张的心怦怦 直跳,他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碰见白冰后的对话。
“咦?李耀辉?你怎么来这儿了?”
“哦,我有个老乡在这上学,他喊我来你们学校看看。。。”
他重复的背着这一句台词,忐忑不安的走近x大,随着时间的流逝,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子和一栋栋一片片不同的学区消磨了他的紧张,他根本没发现白冰的影子,连个相像的也没碰见。渐渐的,他放松了起来,大着胆子走遍了x大的操场、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宿舍。。。x大比医大要大的多,好像比医大也要气派,学校里的俊男美女好像也比医大多,他有点后悔:早知道考到这儿好了。
一路的暴走,新 修的鞋开始露出原本劣质的面目。他开始脚痛了,于是第一次x大游到此结束。
军训结束后很快开始了大一的课程。刚开始的课程并不难,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紧张。只是在学习的时候,翻着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医学理论,基础知识,他总有些恍惚:我怎么就学了这些了呢?
与此同时,学校的各种社团,学生会开始招募了。宿舍里的谈话内容几乎都围绕着这些进行,在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时,李耀辉通常是沉默的,他被高年级学生会的热情和能言善辩吓住了,他坚信自己是应付不来那种群体的,就决定好好把自己的学业完成,另外他在学校图书馆发现好多自己感兴趣的书籍,打算把闲暇时间都花到高中时落下的遗憾上。
临近期末,很快到了冬季,来回轮换着穿的两双 旧布鞋逐渐无法抵御阴冷的气候,半个学期的生活费,他省吃俭用,计算到放假回家加回去的路费,还能富余出六百多元。
收拾行李来省城的时候,娘帮他一起收拾行李,她拎了拎那双穿了三年的瘪塌塌的棉鞋,又翻了翻那件实在破的不像样子的棉袄,一向节俭成性的母亲左思右想叹了口气说:“耀辉,要娘说,这双鞋和这件棉袄就别带了,到了天冷的时候,你自己上街,买双棉鞋,也添件新棉袄,你走时候,多拿上二百。”
本来天气就冷,昨日又下了一场冬雨。最近的天气总是湿湿的,鞋垫总是晒不透的样子,早上起床,虽然穿着袜子,一脚蹬进鞋去,依然被那股子湿凉倒吸一口气。看他弯着脚趾愣在那不动的样子,胡道义说:“该换双厚点的鞋啦!小李!天气预报,这周都是阴雨天,还要寒呐!”
“就是的,这几天开始冻脚了。道义,你那双鞋看着就不错,暖和不?”
“暖和呀!”胡道义从床底下抽出一只来,拿到他面前,得意的说:“看见没?里面有毛毛呢!暖和的!底子也厚,能踩水!我看也能踩雪!昨天我就漟回来的!一点没湿!”
“在哪买的?多少钱?”李耀辉接过鞋来回看着,还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毛,摁了摁鞋底,摸不出那硌硌楞楞的网格,他才放心。
“东风路的小太阳批发市场!”胡道义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宿舍里只有他俩家境比较差,马明浩胡大胖的衣服鞋都是直接去商场,总之去批发市场买鞋的事,本能的不想让他们听见。“全省的服装店鞋店都是去那里进货,价钱很低的!我这双才七十五块钱,很值吧!学校门口的鞋店里有一模一样的,开口就要一百三啦!”
七十五的棉鞋,很合理的价钱,总之,在李耀辉的价值观里,三十五元的鞋已经被他列为了“不可买”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