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芷现状如何？”老者为他斟上了一杯清茶。
“任芷？”庄墨困惑，不解其意。难道他所询问的不是任明卿吗？
老者拿起笔筒中的毛笔，蘸了茶水，于桌上挥毫写下“芷”字。
“任芷，此乃其名。任明卿，乃其表字，意同‘芷’。”老者口齿不清，却透露出深厚的乡音。他向庄墨解释，芷，寓意水边香草，象征着品德高尚的君子。老者以此名寄托期望，望其成为品德高洁之人。明卿，则是对芷的补充，二者同义。
庄墨此刻宛如一名谦卑的学生，深刻体会到此处乃任明卿精神之归宿，充满了老派知识分子的雅、操守与理想。他告知老者，任芷现状良好，已成为一名作家，即将声名鹊起，老者感动得泪眼婆娑，不断用棉帕擦拭双眼：“善矣，善矣——其幼时，颇多苦难。”
“其母是否善待于他？”
老者缄默不言，他素来不背后论人是非，不妄评他人。他仅陈述自己所知。
姜白汉离去后，任明卿久久未曾踏足此地。因家境贫寒，任明卿需分担家中劳作。务农、炊事，无暇他顾，更别提“闲书”。
“其腿有疾。”老者向庄墨诉说，“如何耕作？他才七龄，黎明未至，便需挑谷行走十几里至镇上，再携两只小猪而归。此情此景，如何能忍？”
历经岁月流转，一日，该村长者于村尾瞥见任明卿神情鬼祟，于草坡徘徊。衣衫褴褛，面容污秽，其犹豫上前进言：“长者，您……可有剩米？”
“其已饿至极！”长者悲怆地握住庄墨之手，“孩童已三日未进食。未详是姜家乏食，亦或姜勇之母吝啬。我欲留其入内，然其拒之，仅乞少许米粒，不知于何处方搭土灶炊煮。我告之：今后腹饥，即可来此。成长之童，岂能忍饥。”
任明卿知其处有食，不时前来，不顾“不累他人”之准则，既饱腹亦，直至姜母察觉。姜母闯入，揪任明卿之耳将其拖回。
“耳窍流血矣。”长者指己左耳，“我云：勿滥用暴力，宜善言相劝。她曰无碍。阿芷不哭，其素来顺从、明理。我允其携书去，阅毕再来借阅。她不允，夺书于童怀。阿芷不愿放手，她遂狠击，拾木棍击其肩。”
任明卿起初坚决不肯放弃，腰杆挺直，紧紧护书，面对姜母的严厉责打。然而，姜母的打击愈发猛烈，直至他力竭，无奈放手。书被夺走，摔地践踏，伴随着斥骂，他泪如泉涌。那是老人记忆中，任明卿首次泪洒当场，即便是姜白汉辞世，亦未曾见他落泪。他看似柔弱，却暗藏坚韧，但那次，姜母彻底摧毁了他的坚强。
姜母见状，恐惧之余愈发凶残，扇其脸颊，禁止发声，将他强行拖回。
庄墨回忆，任明卿至今仍保留此习惯，哭泣时缄默无声。
老人深思熟虑，认定事态不妥，一周后携粮食探望任明卿。无人应门，任明卿被囚于院中。老人呼喊其名，却无回应，亦无法起身。
“表面看似无恙，实则内在遭受打击。”老人愤慨指出，“她常施暴，却无人察觉。”
老人曾欲收养任明卿，但自身条件有限，无力承担。他只能节省生活开支，步行数里为任明卿送食送书。姜母受其恩惠，同时受其监视，未敢再行不端。
“他们甚至传言我觊觎姜家遗孀！”老人哭笑不得，尽显无奈与讽刺。
任明卿的转变显著且触目惊心。昔日尚显内向，如今却陷入极端的畏人状态，行为畏缩，低头弓背，形同槁木。他丧失了语言功能，宛若幽默的哑者。
村童对他的欺凌变本加厉，源于流言的诅咒，使他沦为罪人，姜勇家不幸的替罪羊。孤苦无依，体弱未壮，成为了众人踩踏的对象，无援无助的牺牲品。
庄墨回想那些幽暗角落中疑虑重重的眼神，无不闪烁着推波助澜的阴暗。在这个村落，真实的语音被埋没，村民沦为盲目和愚昧的帮凶，将受害者塑造成罪人，以此掩盖自己的不义。
直至安老师莅临，孩子的生活方现转机。那位曾经的凤河中学教师，实则是在村口废弃的伐木场中传授知识。庄墨记忆中那所简陋却傲然挺立的校舍，便是任明卿知识成长的。
安老师，一位品德高尚的支教者，来自都市，文质彬彬，学识渊博，且留学深造。他毕业于高等学府，毅然抉择至此支教，原定短期停留，却因情怀扎根。阿芷与其结下深厚友谊，自此减少了来探访老先生的次数。安老师的到来，使阿芷语文素养显著提升，老先生满怀慈爱，虽心怀微妙的嫉妒，却衷心为二人欢欣。
“阿芷退学之由，您可知？”
“姜勇骨折一说，我绝不置信。”老先生愤慨摇头，坐于床上，“姜勇身强体壮，村中霸王，孩童唯有被欺凌。安老师见状，将其引入寓所，引导。”
“其素日非好斗之辈？”此言与教导主任所述相左，却更符庄墨所想。
“何来斗殴？纯属诬陷！”老先生义正词严，“事发前，他还向我要白酒，自制酢浆草药酒。其受创，腰际青肿明显。非斗，乃被害无疑！”
庄墨颔首。若高远早日介入，任明卿伤势不至如此。他推测，任明卿因姜勇之行径而精神受创，冲突之际，发生了超出其心理承受的恶行，催生第二人格以抗衡。长期身心虐待，压抑至极，终激发出极端的自我防护机制。
姜家之母怒火难熄，阿芷险些于卫生院丧命，坚持报警追责。村长亦命其退学。安老师亲自安排，将阿芷送往都市，告知众人，意在让其不再归来。众皆赞同，安老师遂办理户口迁移。老先生感慨：“其离去为宜，留此必生事端。”
“户口迁移，是安老师之手笔？”
“确实，我亦参与其中。”
“可知其迁往何处？”
“首都。”老者一生最远仅至省城，提及首都，不禁展颜而笑。于彼辈心中，首都乃国家心脏，天安门所在。赴首都即意味着飞黄腾达，老者深信阿芷必将扶摇直上。
“首都……”庄墨沉吟，自觉或许绕道远方，此间安老师实非等闲之辈。阿芷之贵人，非他人，正是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