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昏黄的无人巷口。
江阳堪堪转身。
余小慧从斜对面的马路冲了过来。
女孩大步跑到了江阳的面前。
可能是跑得太急的缘故，余小慧一时缓不过来，双手撑着膝盖，低头弯腰，大口喘着粗气。
大颗的汗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的额头滚落，头发都湿成一缕一缕的。
撑着膝盖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余小慧抬头，表情急切。
“江阳哥，我有话跟你说，你不要走！”
江阳虽然下午跟余小慧闹得有些不愉快，但他知道那是余小慧护主心切，他当时说了很多绝情的话，让余小慧误会了。
相处两年，他对这个勤劳踏实的女孩，还是有些好感的。
江阳关心地说：“你怎么弄成这样子？”
余小慧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你们……酒吧……生意……太好了，打……不到车，我……跑过来的！”
她的声音几乎快发不出来。
江阳吃了一惊。
余小慧现在是苏清妍的贴身助理，大概是从苏清妍家里跑过来。
那可是很长一段路啊！
怪不得累成这样！
江阳看到余小慧艰难的样子，甚至担心她劳累过度猝死了！
他连忙提醒：“小慧，你别急，你先缓口气再说。”
“你……你别……走！我……把……所有……真相……告诉……你！”余小慧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细长的眼睛，含泪看着江阳。
江阳将吉他放在墙边，“嗯，你歇一下再说，我听你说完。”
过了几分钟，余小慧终于缓过气来了。
那种难过、悲愤、委屈和愧疚交织的心情，一齐涌了上来。
余小慧眼泪啪嗒啪嗒掉落。
“江阳哥，对不起，凌姐都跟我说了，是我误会你，我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江阳淡笑：“没事，这些其实跟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江阳哥……”
余小慧哽咽了。
她已经体会到江阳和苏清妍的困境。
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江阳看余小慧可怜巴巴的模样，安慰她：“小慧，我和她的事，你不要管了。你只是个助理，不用替老板操心工作以外的事……”
“江阳哥……”余小慧擦干眼泪，“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我们认识两年了，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当朋友，你会为每一个人着想。清妍姐也是这样，只是她不会说话……”
江阳没吭声。
余小慧已经理清了思路，她决定长话短说。
就算江阳要判这段感情死刑，至少，她要帮苏清妍争取一个申诉的机会。
余小慧拉住江阳的胳膊，机关枪一样开始表达。
“江阳哥，凌姐告诉我了。你介意的是那个跟清妍姐从小一起长大的林振宇。
但实际上，清妍姐只是把他当朋友，没有喜欢过他。
他从小受霸凌，清妍姐同情他，保护过他，他却伪装抑郁症骗了身边所有人。
他经常用抑郁症、想自杀的借口威胁清妍姐，清妍姐也怕他真的会死，谁能想到一个人可以心机到利用自己童年被霸凌的经验骗人？
还有，清妍姐出过车祸，差点死了，是林振宇救了她。
要不是为了这些，清妍姐怎么可能一次次去照顾他？”
说完以后，余小慧松了口气。
她的表达已经尽了她最大的努力了！
江阳听完沉默了。
脑海里闪过很多回忆的片段。
苏清妍的确是很多次尝试跟他解释。
但她总是说不到重点。
她习惯了把所有的事流程化，把感情当成事业在经营，而不明白江阳要的是她的重视。
余小慧说的这些话，应该是她和凌霜华讨论的结果，整个事件脉络非常清晰。
困扰江阳许久的问题，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怪不得，苏清妍情愿找陌生人契约结婚，却会那么重视林振宇的身体情况。
如果爱他，直接跟他结婚就行了，何必找江阳兜弯子？
不爱他，却不能不还他的恩情，不能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江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余小慧看江阳没说话，知道事情可能有转机，她迫不及待地说。
“江阳哥，我知道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清妍姐这些天都跟我说了，她以前没想过感情的事，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她知道你介意她见其他人，她以后都不会见了，可是你要给她一次机会啊！每次你要走，她都很着急，她害怕失去你！她可能是有些错，也是人之常情吧。前段时间，你送歌给洛小小，你还帮她做新歌方案，支持她的事业，这都是婚内做的，洛小小也是你的青梅，清妍姐一句都没有说啊！”
江阳明白这些。
当余小慧说明林振宇和苏清妍的关系的那一刻，江阳已经释怀了。
江阳就是一个有恩必还的人。
他强撑着去直播挣钱，想赎福利院的地，是想偿还从小对他好的李院长和其他福利院阿姨的情。
别人对他一点好，他会十倍百倍偿还。
可是，释怀又如何？
他快死了。
苏清妍救他养母的恩情，这三年，他偿了。
以后的路，让她一个人好好走吧。
江阳深深叹了口气，他看向余小慧。
女孩细长的眉眼写满了对他回心转意的期待。
“小慧，你说的这些，我可以理解。我也没有再怪清妍。”
余小慧激动起来：“哥，你肯原谅清妍姐了吗？”
江阳摇摇头。
“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我跟她一开始就是雇佣关系，可能我们双方都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对一段合约关系，代入了感情。开局这么糟糕，有太多误会，就算说清楚，心里还是有芥蒂，还不如让事情过去。”
余小慧震惊地望着江阳。
她实在想不通，江阳为什么还会这么说。
如果，她没有见过江阳和苏清妍相处的点点滴滴，没有听过凌霜华的分析，也许她真的会相信他的话。
但现在，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江阳轻轻推开她的手。
夜空阴云密布，硕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江阳抬头看天：“下雨了，这阵雨会很急，你没带伞，赶紧打车回去吧，现在应该能叫到车。”
“那你呢？”余小慧问。
江阳指了指酒吧。
“我让我朋友送我就行了。”
江阳缓缓背起吉他。
他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能让余小慧看出他已经快要倒下了。
直播的高强度工作透支体力，对苏清妍的感情，也快要把他撕碎。
他要赶紧回酒吧躲一躲。
余小慧看到江阳真的要走，急得再次拉住他。
“江阳哥，是我蠢，是我没跟你说清楚！你跟我走，我让凌姐跟你说！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助理，我不会说话的，凌姐能力那么强，她可以跟你讲明白！她手里有一些调查资料，你看过就懂了！”
江阳摇头：“小慧，你还不明白，我不想继续纠缠了。酒杯打碎就再买一个，蛋糕馊了就扔掉重新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余小慧看江阳又要走，急得扑通跪在江阳面前，她拉着江阳，满脸眼泪哀求。
“江阳哥，求你了，你去看看清妍姐，她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