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
也不知道这是厄尔尼诺现象，还是温室效应。
反正这几年江城的天气，都挺跳脱的。
姜堰没空关心这些，此时他颤抖着双腿，紧咬着牙关，发誓决不能在最后关头放弃。
“我是不是很重？”
少女的无心之问，成了破防姜堰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己居然被人看扁了！
“不！重！”
姜堰咬牙切齿，想要在坚持上一层，结果双腿怎么都迈不动。
妈的，这也太丢人了。
“还……还是有点重的，主要是这个轮椅重，我先放下来喘口气吧。”
姜堰颤抖着扶着墙，打开了轮椅，将少女放在了轮椅上。
这里是五楼上六楼的折弯处。
看着姜堰满头是汗，抖着双腿的模样，沈鹿咬了咬嘴唇，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过来一点。”沈鹿小声说着。
姜堰疑惑着看向沈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在低下来一点头。”
姜堰照做。
他以为少女要和他说什么悄悄话。
结果并没有。
少女从兜里掏出纸巾，动作很轻很轻的，帮姜堰擦了擦汗珠。
先是额头……
然后是脸颊……
最后是脖颈……
姜堰在此期间，一动都不敢动。
他哪里经历过这些。
以前打篮球的时候，也不过是随便用衣服擦擦汗。
就在姜堰呆滞成木头人的时候，沈鹿轻声细语的说道：“谢谢你。”
“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不要和我客气。”
“我会还你这份人情的。”
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听的姜堰耳朵痒痒的。
“哦，不用不用……我现在又有力气了，咱们一鼓作气上去吧。”
说着，姜堰又低下了身子。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让姜堰感觉他现在能打死一头牛！
……
来到门口，姜堰的肺就和破木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到……到了……”
姜堰在心里暗暗发誓，等高中毕业，他一定要锻炼身体。
免得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还和今天一样丢脸。
沈鹿不知道姜堰的想法，她只是羞红着脸，看向差点被累死的姜堰。
这个男孩……有点可爱。
沈鹿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进屋坐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姜堰摆了摆手：“不用了……谢了……呵呵。”
“你觉不觉得，我有点太弱了？”
沈鹿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你很厉害。”
“我和轮椅加起来一百多斤，你能带我上七楼，已经很了不起了。”
姜堰咧嘴笑了笑。
还好，这小姑娘有点良心，没有戳破他的自尊心。
“那我先回家了，我爸妈估计等的着急了。”
“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沈鹿摇了摇头，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吃过了。”
话音刚落，沈鹿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叫起来。
姜堰嘿嘿笑了笑：“就知道骗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需要帮忙就说嘛，毕竟你……也不容易。”
说着，姜堰本能的看了眼沈鹿的双腿。
刚看第一眼，姜堰就暗道一声不妙。
一抬头，果然看到沈鹿复杂的看向自己。
她咬了咬嘴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我不是……我……我没嫌弃你残疾。”
说完这句话，姜堰想要给自己一个耳光。
今晚怎么了？
怎么疯狂在人家雷区上蹦迪？
难道自己有做地狱笑话作者的天赋？
沈鹿眼神中充满了低落。
果然，他也和别人一样嫌弃自己的腿。
只是他比别人好一点，善良一点罢了。
“你别管我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沈鹿说着，就要关门。
姜堰一把按住门：“不许关门。”
“我……我晚饭吃不完，分你一半。”
“不许拒绝。”
姜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少女，只是本能的想着，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对方一半。
想来，这样对方会原谅自己吧？
沈鹿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抹笑容：“姜堰！……谢谢你，但是真不用了。”
“我能照顾好自己。”
姜家内，周悦文要开门出去，姜守土一把拦住周悦文。
“别去，咱们去解决不了问题。”
“这个女孩自尊太强了，咱们现在出去，人家只会以为这是施舍。”
周悦文叹了口气：“这个女孩也太可怜了。”
今天白天，周悦文从房东阿姨那了解了这个女孩的情况。
无父无母、无亲无朋。
从小因为白化病被人歧视，后来高一的时候一场意外，让这个女孩下肢瘫痪，学都没上完就退学了。
可以说，天底下的苦，全都让这个女孩吃了。
相比于对方吃的苦，姜堰这点分手的痛，只能算个屁！
“这个臭小子，要是哄不好小鹿，看我收不收拾他。”
周悦文不是热心肠的人，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此时周悦文已经完全被这个女孩的过去，给狠狠地感动了。
甚至一时间，有一种想要收对方为干女儿，照顾这个女孩一辈子的想法。
门外。
姜堰一脸懵逼。
他看出来沈鹿应该是生气了。
但是姜堰不能理解，沈鹿为什么会生气。
姜堰不知道，残疾人心里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别人把他们当做废物的时候，是真的会破防。
实际上，沈鹿真的很害怕。
在看到姜堰惶恐的眼神时，沈鹿就知道姜堰不是那种歧视自己的人。
他只是没有和残疾人交过朋友，不懂残疾人的雷区而已。
但恰恰是姜堰这份惶恐，让沈鹿也突然害怕起来。
姜堰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可是她沈鹿配得上这份善良和温柔吗？
她只是一只生活在地底的小白鼠罢了。
她有什么资格，享受太阳一般的姜堰呢？
老鼠就应该生活在地底，奢求地面上的世界，是不自量力的行为。
在童年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尝试过交朋友。
她就像一只渴求阳光的老鼠，一直尝试着来到充满阳光的地面世界。
可是每一次尝试之后，都让她遍体鳞伤。
甚至她的腿，也是因为所谓的“朋友”……
所以现在她害怕了，恐惧了，不敢再有任何奢求了。
姜堰的温柔和善良，是一种想让人上瘾的毒药。
她怕依赖上姜堰之后，转过头姜堰又会像以前的“朋友”一样，转身离开她的世界。
她更怕，自己依赖上姜堰之后，自己的依赖会让姜堰感觉很累。
她不想，也不愿意在做一个脆弱的人了。
她会坚强起来，不靠任何人坚强起来。
少女眼含泪水，倔强的想要赶走姜堰。
姜堰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少女忍着泪水的模样，心里有些难过。
这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她的心里一边希望他人的帮助，一边又害怕别人离开。
姜堰嘴笨。
所以他选了一个最直白的，解释方法。
他要告诉沈鹿，他们之间会成为朋友，他也不会抛弃沈鹿这个朋友。
姜堰固执的推开门，第一次踏入了少女的房间。
在少女震惊的目光中，姜堰单膝跪在地上……
然后，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