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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初九

    那夜之后,变故陡生。

    最开始只是陛下连续几日未上朝,众臣皆跪在凌霄殿外求见陛下,关心陛下是否身体不适,严重到朝都上不了。

    可是凌辞谁也不见。

    包括后妃和皇子。

    待在他的寝殿里闭门不出,所有伺候的宫人也都被赶了出来,不许进入。

    只有万俟若见过那夜踏夜归来的凌辞,所有只有她,不是担心,而是止不住的害怕。

    小小的凌祈烈也跟随哥哥们跪在殿外,凌祈舟就在他左边。

    “五哥,父皇是怎么了?”凌祈烈问。

    凌祈舟伸出食指抵在他唇上:“嘘。”

    他便没再问,母后也是整日心神不宁,大家都怪怪的,各自在盘算着什么,但是将他排除在外了。

    一日母后打翻了侍女递过来的茶水,茶水虽已晾至八分,仍是将她多年养尊处优细心保养的细嫩手背烫得起了一连串水泡,侍女吓得磕头求饶,母后向来御下严厉,就算不是下人的错,伤了主子一定是要罚的,可凌祈烈看着都触目惊心,叫人赶紧去请御医,母亲却像感觉不出疼一般,一只手撑着头,使劲按着太阳穴,嫌侍女哭闹太惹人心烦,让她赶紧退下。

    侍女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被这样轻轻放过了,手忙脚乱朝皇后和九皇子行完礼脚步匆匆退了下去。

    凌祈烈坐到母后身边,努力伸长了胳膊为母后按摩放松头部。

    他还是忍不住想问:“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万俟若爱怜地反复摸着他的脸,心底里惊涛骇浪,但不敢在面上表现出一分。

    她一定要保护好凌祈烈,她十月怀胎唯一的孩子,谁也别想伤害他。

    数日后早朝终于恢复了,看似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凌辞甚至连续三日抽空来璇玑宫陪万俟若和凌祈烈用午膳。

    凌祈烈很高兴,记忆里父皇总是很忙,越来越忙,一国之君的担子也不是批批奏折下下命令就能轻松担起的,父皇总教导他,以天下为己任,打下江山靠得是兵马,是谋略,坐稳江山,靠得是真心。

    凌祈烈将他每一句教诲都听进心里,一句一句,一日一日不停歇做着接过这个沉重担子的准备。

    他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做皇帝,也没有想过可不可以不做皇帝,从他生下来起,他的父皇母后,他的母族舅舅,伺候他的嬷嬷,都在告诉他,他生下来便是做皇帝的命。

    席间父皇问了他今日的功课,他都对答如流,父皇很是满意,还夸奖了他,走之前甚至还提起了他的生辰:“朕记得烈儿的生辰快到了,今年就去行宫办吧,带他去打猎。”

    凌祈烈欢呼雀跃,他最喜欢打猎。

    万俟若却有些犹疑不定:“陛下,是哪天去?”

    凌辞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生辰那日。”

    “那便是初十。臣妾会安排好的。”

    凌辞眼神犀利起来:“什么初十,自己儿子生辰是哪日都不记得了吗。”

    万俟若没有说话,站起身行礼送凌辞出去。

    凌辞一出门,凌祈烈转身高兴地想和母后一起庆祝可以出宫玩了,却见到母后双目失神,跌坐在地。

    他走过去跪下扶起母后,担忧地为母后擦拭脸颊汗水:“母后,到底是怎么了?”

    万俟若手发着抖,紧紧地抱住凌祈烈,把他箍得快喘不过气。

    “烈儿你的生辰是多久。”

    “初十啊,怎么了母后,为何方才父皇说不是初十。”

    万俟若整个身子都发着颤,眼泪决堤般从眼眶汹涌而出。

    凌祈烈出生那日万俟若难产,生了整整十个时辰,在子时来临之前第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夜空。

    接生的产婆将憋得满脸青紫的小皇子抱到万俟若面前,万俟若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彻底脱力晕厥过去。

    “若儿,咱们的烈儿出生时辰不好,是至阴之日。”

    以西溱的习俗来说,至阴之体病痛不断,易招邪祟,西溱信奉巫蛊,对此很是忌讳,至阴之体是蛊虫最爱,极不好的命格。

    “反正也就跟子时差一点,我们就当他是初十生的,好吗。”

    万俟若躺在床上看着襁褓中无声流泪,安静地点了点头。

    当夜接生的所有产婆与宫人尽数被放出宫去,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凌祈烈其实是初九生的,包括凌祈烈自己也不知道。

    万俟若在凌祈烈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流尽了眼泪,在凌祈烈再次问她怎么了的时候悄悄擦掉了泪,放开了桎梏着他的怀抱,红肿着双眼微笑着对他说:“没事,烈儿,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