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未经上古辉煌不必应此劫难。”
“吾尚有余力,汝且回红尘逍遥。”
夜琦安一直都在做一个梦,在一片混沌中有两个朦胧的身影,女子青丝如缎伫立在黑暗中,黛眉紧锁满目星河眺望着无垠之境,似有绵绵眷恋不可诉说。
她的身侧是一银发男子,一袭月白锦衣,华光笼罩,清冷如玉,飘渺似风,眸藏慈悲。
夜琦安想上前看清楚些,却发现进退不得,自己无形无相只是一缕被困于此地的神识,每当她想冲破囹圄,都会从此间猛然坠落。
经三十三天的浩瀚星河,过九重天的清寒寂寥,最后到人间的曜魄城。
“呼~”
这一次,她终于打破了身上的桎梏,从梦中醒来了。
灵气氤氲的岩洞中,一汪清泉开满了上清玉莲,玉莲将外界灵气汇聚,将涤荡之后最圣洁的灵气传至中央的寒冰床,供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子吸纳。
夜琦安缓缓支起身子,清澈的眼眸将周围打量,玉莲环绕,月泉空明,灵泽如烟似雾弥漫此间,恍如置身仙境飘然。
她转身下床,却见水中映出一绝世容颜。眉若青山远黛,杳杳渺渺,眸含万点星辰,璀璨莹莹,面似芙蓉,柔婉圣洁,青丝披散,唇若含丹,一袭青衣更衬胜雪肌肤。
这是我?
夜琦安看着水中容颜片刻恍神。
似乎睡了很久,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此地何地。
玉足点莲,飘忽若神,寻着外界光源而去。
出了岩洞便至一古朴小院,一条紫藤长廊连接外门前堂,将院落一分为二,左侧池鱼嬉戏,五谷青葱;右侧桃花盛开,秋千竹椅。
“爹爹”
少女立于檐下,抬头却不见隐隐山廓,只觉日光刺眼。
柔荑拢袖为清眸遮挡灼灼天光,缝中再觑,仍不见远山峦阔。
丹元运转,玉掌聚气,临空一抹,却见此间景象未有变幻。
夜琦安不敢相信置身实地,便再施法术破幻境,骤然察觉丹田空虚,灵力稀微,将将维持神元不灭,再无力施展法术。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少女心中生出恐慌,提着纱裙向门外跑去,她想知道这是哪里,爹爹在哪里。
到了院外夜琦安被眼前一幕震住了。
苍翠古木,亭亭盖叶间有如萤灵光飞舞,树下是一桌四凳。
她仿佛看见了树下两俊逸男子相对而坐,各执黑白,笑谈风云。
旁边垂髫儿女追逐打闹。
最后烂柯棋局消逝,俊逸身影远去,树下只剩一对总角欢宴,朝着古木叩首跪拜。
“建木为证,天地共鉴。”
“我夜琦安。”
“我庭相宜。”
“今日在此缔约姻缘,结为夫妇,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若有所负,当受九霄雷霆之怒,身归混沌,元神尽灭!”
“相宜哥哥”
她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那年神族迎来了最后一次大战,爹爹与庭叔在身归混沌前,合力将自己封印免于战祸,而相宜哥哥不知所踪。
如今恐怕已是沧海桑田。
她双唇张合,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明眸涌上了点点泪光,模糊了双眼。
心中一片茫然,脚步却未曾停歇,不知不觉已置身闹市当中。
“玄霄传信!借道!借道!”
马蹄急急而奔,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顺至街道两边为传令军腾出中间的道路。
夜琦安哪里见过人间,脚步轻缓神思恍惚,一双清眸看哪儿都觉得陌生稀奇。
“姑娘快闪开!”
“吁——”
光影明灭间,骏马驰来,碎石飞溅,青衣女子被临近的壮马吓得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马背上的银甲军使紧勒马绳,骏马仰天嘶鸣,铁蹄将要落下时,一道人影冲来。
他将夜琦安护在身下,抬手御起一个棕黄气盾,银甲军使顺势驾马踏盾,借力腾空,越过二人身后方才旋勒下马。
“姑娘没事儿吧?”
夜琦安将挡面的袖臂缓缓挪开,一张清秀的脸映入眼帘,他的气息……
“扰了姑娘万分抱歉,军情紧急,请姑娘持我印信往将军府领取补偿。”传令军将一方拇指大小的印信放在二人身旁,便又匆匆上马往城西奔去。
“玄霄传信!借道!借道!”
霍霍甲光,点亮了那双迷离的眼眸,他的气息和我们不同,他们……都不同。
“我去!玄霄军的印信呐!”少年的惊呼将夜琦安吓得瑟缩,许是察觉到失礼,便连连道歉,“抱歉抱歉,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姑娘若不介意我扶你起来吧?”
夜琦安见他并无恶意便微微点了点头。
“姑娘我能不能陪你去将军府啊?嘿嘿。”
夜琦安不解何为玄霄军,何为将军府,为何眼前人想陪自己去?一双明眸杏眼,盯得少年双颊泛红。
“姑娘若是不愿也没关系的,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少年忸怩地挠了挠头,虽然嘴上如是说,但心底已对眼前的纯真少女萌发了别样心思。
“我……”檀口张合,有气无声,夜琦安无奈只得颦眉闭嘴。
“姑娘是不会说话吗?”少年注意到眼前人欲言又止的模样。
夜琦安微微颔首。
少年不由叹惋:老天爷总是见不得人圆满,给了姑娘一副好相貌,却夺走了她天籁的嗓音。
虽是如此,少年仍不愿放弃去将军府的机会:“姑娘若是愿意便点头可好?”
清眸流转,少女颔首。
少年将捡起的印信交还给夜琦安,便要引着她往将军府走去,回身时,青色衣裙如蝶展翅,扑在了少年的背上。
少年反应迅捷,将人扶住,这才发现青衣裙长下,白玉裸足上,一团紫青,几处血痕,料想紫青乃方才跌倒所致,而血痕当是无鞋而行,被途中碎粒划破了肌肤。
可男女……少年目光迟疑落在了雅睫轻颤的芙蓉面上,瞬间变得坚定:“姑娘得罪了。”
说着便将人横抱起带入医馆。
管他什么男女有别陈规陋习,只要姑娘不介意便无妨。
夜琦安颦眉,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