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院枝繁叶茂的巨树下,一对青衣璧人牵手而立。
“我们回家。”
巨树抖动,翠盖间灵光熠熠,一道虚幻的道门在树干上浮现,庭相宜和夜琦安的身影消失在门中后,巨树又恢复了常态。
微澜之境,竹影婆娑,灵气纯粹充裕。
千仞山峰上一座小院与雅致竹屋相连,萦绕着七彩瑞光的悬山瀑布飞流直下,激起湖中千尺浪,而后随浅溪蜿蜒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微风轻轻拂动,还带着玉竹的清香。
万物有灵,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回归,缕缕灵气如灵蝶一般纷纷从山石草木中探出,涌向庭相宜和夜琦安。
“微澜境。”夜琦安抬指接住一点莹光轻喃。
清眸缓抬,映出此间山河中漫天飞舞的灵光。
华光烁烁,天地共我。
夜琦安松开了庭相宜的手,缓步迈出,脚落在松软草地上那一刻,所有灵光都随着她的身影飘动。
从如梦似幻的不确定,到脚踏实地的真实触感。
她的眉眼缓缓舒展,提裙往溪畔奔去,万千灵光相随,给她披了件绮丽逶迤的长裙。
庭相宜拎着食盒长身而立,眉目温柔缱绻,嘴角挂着一抹欣慰的笑容。
夜琦安蹲在溪流边掬了一捧水饮下,甘甜清冽还有一丝浅淡的竹香,是爹爹煮茶时的味道。
真的是微澜境!
“哥哥,我们真的回家了!”夜琦安开心地扑到庭相宜身上,仰头望着他,“哥哥我们上去好不好?”
“抱紧我。”
庭相宜搂着夜琦安一步踏出,已在山巅之上的草屋外。
“是建木伯伯!”夜琦安一眼就看见了草屋外的硕大树木,迫不及待地想去拥抱它,只是在注意到它的枯枝时放缓了脚步。
儿时的建木枝繁叶茂,能遮住微澜境的大片光阴,又长在与千仞峰上,远远望去就是一棵擎天巨树。
而今光秃秃的,连一片叶子都没有。
就像故居仍在,却没有人居住一般。
夜琦安难免悲戚。
“晚晚回来了。”
她缓缓抱住了建木的虬干,靠在它身上,仿佛是投入了一个慈爱的怀抱,无尽的思念在心底蔓延开。
微风带着几缕发丝轻拂着她的脸颊,莹莹泪光从眼角滑落,轻轻颤动的身体好似风中雪花,好像一碰就要碎掉。
庭相宜本不想这么早带她来微澜境,怕她触景伤情,可他体内的邪影已有与他争夺躯体的意识,他必须先回狱渊血海利用神君留下的阵法将邪影彻底除去,这样才能保证八百年前的惨剧不再上演。
况且今日之事早晚会传出去,各界大战也未可知,只有将如今的夜琦安放在微澜境中保护起来他才放心。
庭相宜挥手将食盒悬在半空。
温柔地将夜琦安扶起,抱在怀里低声安抚着:“不哭了乖乖。”
“哥哥我想爹爹和庭叔了。”夜琦安抽泣着。
“嗯,我知道。”
触景伤情的又何止夜琦安一人,不过这数万年来他已习惯。
“若是把眼睛哭肿了,可就不能看戏了哦。”庭相宜含笑轻哄着。
“看什么戏?”
夜琦安红着眼眶,看庭相宜拿出一个绘着狐尾的水晶球。
“是那妖君送你的。”
他将水晶球递给夜琦安后半哄着解释道,“他说‘今日之事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这个水晶球里记录着天地传奇奇迹幻影的三大传奇故事,希望姑娘能收下,闲时打发时间用,他日若有新鲜故事了再给姑娘送来。’”
见夜琦安不再哭泣,庭相宜也松了口气。
“我们先去祭拜叔伯,回来再看戏好不好?”
“嗯嗯。”夜琦安擦了擦眼泪,收起水晶球。
天地生养之神,在道消身殒之时,魂魄散尽,万法皆空,灵归自然。
所以他们要去祭拜的是夜伯东君存在过的唯一物证。
永夜,乾曜。
悬山瀑布如水帘拉开,水幕后别有洞天。
上方是星罗棋布,日月同天之象。
下方是沙中烁金,古迹斑驳之景。
“是永夜乾曜!”夜琦安仰望着亲切地天空。
“也是夜伯庭叔。”
庭相宜跟在夜琦安身后,将食盒的中的月饼和茶盏取出,放在了凭空浮现的桌影之上。
“义父,伯父我终于带晚晚回家了。”
“爹爹,庭叔我和哥哥回来了。”夜琦安祈求地拜了拜,对头顶的天撒着娇,“你们出来看看我们好不好?”
永夜乾曜没有回应,头顶的天也没有任何变化。
“晚晚,永夜乾曜的剑灵已经毁了。”
夜琦安:… …?
是啊,永夜和乾曜虽不是爹爹和庭叔的本命法器,但与命元相关的法器皆会与主人同生共死,爹爹和庭叔陨落,剑灵自然也会随之而去。
可现在明明还能感觉到永夜乾曜的存在,哥哥也感知得到不是吗?
“哥哥,永夜乾曜为何还在?”
本来还担心夜琦安听见剑灵毁了,又要伤心一阵,听见这话庭相宜反而松了口气。
溺笑着刮过她鼻尖,“因为你还在呀。”
因为我还在?
夜琦安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爹爹和庭叔特意留给我的?”虽是疑问,语气中却带着些笃定。
爹爹和庭叔当年能偷天换日让自己从天地浩劫中活下来,若想留住一件法器自然也不在话下,况且这法器本源还与自己颇有渊源。
“晚晚向来聪慧。”庭相宜含笑颔首,“要如何取出它们,还得靠晚晚自己。”
在二位长辈想单独考验夜琦安的事上,庭相宜向来不会插手。
“好吧。”
夜琦安自然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儿时便是如此,她虽坐拥微澜境八成灵宝法器,但大部分都是通过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要不是实在不擅管弦和阵法,剩下的半壁江山她也要拿下。
所以很明显,爹爹和庭叔特意留下的永夜乾曜,肯定是对自己有要求的。
不过自己现在灵力不够,暂时还取不出来,得想想办法。
星眸微转,夜琦安笑得狡黠:“那哥哥的法器取了吗?”
庭相宜怎会不知她是何用意,叔伯待他极好,平日夜琦安有的他都有,夜琦安没有的他也有。
晚晚一定是认为叔伯给自己也留了一道相似的题,想从自己这里套话。
可惜这次,要让她失望了。
“叔伯没有留法器给我。”
!!??
“真没有?”夜琦安探究的目光落在庭相宜身上。
“嗯,没有。”
看见庭相宜肯定的模样,夜琦安顿时感到头疼。
相宜哥哥从来都不会骗我,他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了,还得自己想办法。
不过爹爹和庭叔这次怎么偏心了?居然不给哥哥留,他会伤心的吧?
“走吧,祭拜完爹爹和庭叔我送你个好东西!”
“好。”
她的小心思,庭相宜又怎会不知。
夜琦安指了指桌上的糕点:“所以哥哥上午和面是为了做这些?”
“嗯。”
“那你应该叫我一起的。”夜琦安瘪瘪嘴。
给爹爹和庭叔尽孝之事,怎么能少得了自己呢。
“叔伯的茶还等着晚晚来煮。”庭相宜笑着引她到桌前。
夜琦安递给他一个“算你有良心”的眼神,而后轻车熟路地开始煮茶。
茗香悠悠,茶烟袅袅。
二人无言,虔诚祭拜着思念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