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风堂内,药香袅袅,几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温暖的光影,映照出堂内一番宁静的景象。
忙碌一天后章三娇坐在堂前认真抄阅师傅的医案,时不时蹙眉思考。
刘长风炮制了几味药材后从后院进门,恰好看见这一幕,上前四指并用敲了敲桌子,笑道:“看什么呢?一脸为难。”
章三娇见是自家师傅,将心中疑惑道出:“风叔,这几日腹泻的病人有些多,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但这些日子也没有下雨,冷热交替也不明显,按理说不应该如此。”
刘长风,眉头微蹙,仔细地回忆起这几日接诊的病人。
“三日前有一个腹泻男子,打渔为生,诊断是寒症腹泻,应该是吃坏了肚子。”
“两日前是万林家一对儿女轻微腹泻,据其母万氏说是吃了些凉乳酪,给了两粒保康丸,并未开药”
“昨日有两个病人,均是腹泻,女子有些头晕,是热症,略微严重才给他开了方子。”
“今日我未接诊……”
刘长风将前后病人串联起来,心中疑惑,都是些寻常病症,虽然都是腹泻,但致病原因不一,看起来没什么关联,只是却一连几天都有类似症状,似乎有什么不解之处萦绕心头。
刘长风进入柜台坐下拿过自己医案翻阅,吩咐章三娇道:“去请你爹跟杜大夫过来。”
济风堂药柜前,在章三娇陪同下三人围坐一起,翻阅着近日的诊案记录,一一比对症状,试图从中寻找规律。
章大掌柜偶尔抬头与刘长风交换一个眼神,多年的默契让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疑虑。
收起医案,杜大夫先开口道:“这么看这几日腹泻的病人确实比以往多了很多,确实奇怪。但是我这边所接都是轻症,基本吃两粒保康丸就能痊愈,最严重的那位病患,腹泻了一天才过来看病,起初以为是贪凉所致,脉象中又带着几分虚寒,我在方子里加了葛根、五味子,帮他暖胃止泻。”
章大掌柜拧着眉头,接着说道:“我这边情况也差不多,这些病症或寒或热,各有其因,虽治疗不难也不致命,但这情况确实有奇怪。按照惯例,再有两天依旧如此,咱们就需要上报衙门了!”
一边说着张大掌柜抬头看向刘长风,后者点了点头。朝廷为了避免时疫,要求各大医馆若五日内连续有同一病症患者就诊需上报。
规定是好的,但这种方法滞后性严重,百姓们生病后是能忍则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医馆治病,这就导致医馆五日后上报时病情基本已经扩散开了。
杜大夫看看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又不是时疫,怎么还要上报衙门?”
九月时节天朗气清,并不是疫病散播的时候,再说疫病多是发热症状,这腹泻跟他也相差太多了。
刘长风回道:“时疫并非简单病症,它旨在破坏人体平衡,任何症状都有可能出现,咱们不能大意。”
杜大夫点头受教,自己虽然同为坐堂大夫,但还年轻医术见识比较章大掌柜与刘长风相差不少,每次都能从两人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再加上两人也不吝啬指点,所以他对于章大掌柜与刘长风的医术医德他佩服得很。
章大掌柜点头称是,继续道:“明日再有腹泻病人前来,咱们三个一同会诊。”
一夜转瞬即逝。
晨练过后,刘长风带着儿子前往济风堂中。昨日他思量半夜,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他诊治的这几个病人脉象似有雷同之处,想和章大掌柜讨论验证一番。
刘济喜则背着书箱,这是书院先生交给他的下一阶段课业,他准备加紧看完。
济风堂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排成长队。这是医馆常态,每日都有些远处的病人会早早来到堂前候诊,急症还能直接入堂交由值夜大夫诊治。
昨天值夜的是章大掌柜,他打着哈切走出门来,招呼伙计开门接诊。
刘长风刚刚要和章大掌柜打招呼,就听到门外传来惊呼声,赶忙跑出查看。
有一男子正喷吐着白沫倒在地上,他的呕吐物喷的到处都是,不少人身上都被淋到,嫌弃的闪到一边。
男子身上还带着恶臭,裤裆处湿了一大片,浑身都是呕吐残余物。刘长风推断这也是个腹泻病人,刚才呕吐时没有控制住。
刘长风用袖口捂住口鼻迅速上前,扯开他衣衫快速施针,这才止住呕吐。
章三娇也不闲着,见师父如此,立刻回店里拿了几块纱布,包住口鼻,疾步上前。
刘长风接过纱布也包住口鼻,高声道:“大家请稍安勿躁,这位朋友的症状我们会尽快处理。”
“师兄,让大家都先保护好自己!”
章大掌柜刚想叫伙计们收拾,听到刘长风厉声言语脸色变了几遍,想到昨日讨论也厉声喊道:“都别大意!先罩住口鼻,手套也带上。”
全副武装后,章大掌柜示意堂内的伙计们迅速清理现场,保持环境整洁。
待一切安排妥当,刘长风这才得以仔细询问病人的详细病情。
“你这腹泻多久了?可有其他不适?比如发热、腹痛或是食欲不振?”刘长风一边问诊,一边仔细观察病人的面色与舌苔,试图从细微之处寻找病因的线索。
病人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痛苦:“五六天了,开始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就没在意。可这两天越来越严重,一天拉七八次,吃什么吐严重,连喝水都拉,实在受不了才过来的。”
刘长风的眉头紧锁,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迅速口述药方,让一旁的章三娇去抓药,同时不忘叮嘱家属:“你们先在这等着,吃完药后观察情况,切记,无论病人呕吐还是排泄都要在特定的地方,用石灰封存!”
处理完这名病患后,刘长风没有片刻耽搁,立刻召集了章大掌柜和杜大夫,将今早的情况详细告知。三人再次围坐一起,深入分析起这连日来腹泻病人的共同特征。
“这个病人拉了五六日,今日开始呕吐,腹泻为水样便,次数多,无里急后重感,也不伴有腹痛,这不是普通腹泻,我怀疑这是一种咱们以前没见过的时疫,需要尽快查明病因,切断传播,防止病情进一步扩散。”
刘长风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章大掌柜脸色阴沉点头赞同:“我同意,今日我们就加派人手,对每位前来就诊的腹泻病人进行详细记录,包括他们的饮食习惯、居住环境等,或许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杜大夫也补充道:“咱们可以问下百草堂和回春馆,看看是否也有类似情况发生,若是像刘大夫所说是一种新的时疫,这就麻烦了!”
“这个事我让少阳去问。”章大掌柜点头回复杜大夫后,看向刘长风,“那需要现在告知县衙吗?时候没到他们不一定会重视。”
刘长风思量再三,最终还是点点头:“上报吧,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也有几成把握。”
“嗯,我现在就叫人去。”
商议既定,三人分头行动,济风堂内顿时忙碌起来。
济风堂内众人也感觉到风雨欲来,随着时间推移,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今日腹泻的病人太多了!多数伴有晕眩、乏力症状,最严重的一个女子送来时已经吐得脱了水!费了好大的才将其情况稳住。
这时章少阳一脸慌张,急匆匆的返回来,口中大喊道:“不好啦!西边有一大群病人进城来!听说他们村已经死了不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