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讨虏将军府。
看过群芳谱后,董成顿时心中火热。
急于让卫家主动放弃与蔡琰的婚约。
董成于是叫上狗子,带了十名亲兵。
简单易容后,便出发追赶吴苗。
追上吴苗之后,董成讲明来意。
却见吴苗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董成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上前轻轻踹了他一脚,问道:“汝何以如此视吾?”
被董成踹了一脚,吴苗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脸欣喜的表情,笑道。
“将军,若汝等如此径往,卫家必一眼即识出汝等乃朝廷之官兵。”
董成已经简单易了容,并且穿上与吴苗等人差不多的衣服,所以有点不明白吴苗的意思。
看着董成又想踹他的样子,吴苗急道。
“将军,汝等之衣甚为洁净,了无破损之处。”
“最为要紧者,乃汝等身上绝无强盗之气息!”
董成不由得皱眉,吴苗说的很有道理。
对于做强盗,吴苗可谓是专家。
上前又踹了他一脚后,董成佯怒道:“有屁快放!”
吴苗没有躲闪,又挨了董成一脚,贱笑道。
“可寻那泥沼之地,于其中翻滚数遭,使衣裳沾满泥土。”
“取粗粝之石,于衣物边缘处反复摩擦,如衣角、领口、下摆,使其有磨损之貌。”
“再用猪油、羊油,甚至是粪便,涂抹于衣物之上。”
董成闻言顿时大怒,准备上前狠狠地教训一下吴苗。
但他这次却急忙跑走,一边跑一边笑道。
“将军不必为此,实则吾处尚余数件往昔之衣,将军穿上便可。”
董成无语地笑了笑,以前他还没看出来,这吴苗竟然还是个活宝。
换上吴苗拿来的衣服之后,一行人便出发往河东卫家赶去。
次日正午,董成等人便到了河东郡的安邑县。
此时已是春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微风扑面,让人非常的舒服。
连成一片的农田中,不少农民正在耕作。
有老有少,他们正用粗糙的农具,铲除田中的杂草。
远处的青山绿水,加上不停劳作的农民。
不禁让董成感叹,好一幅和煦的春耕图。
现在是三月份,小麦正处于返青期和起身期,麦田逐渐由绿黄色转为青绿色。
农田之中,大多数种的都是小麦。
但长势不是很好,普遍低矮,且茂密不一,估计收成不会太高。
这些都是农耕技术落后造成的。
其实曲辕犁和水车,都是非常简单的原理。
董成只要画出大概的图纸,让工匠去制作和改善即可。
但他一直忙于征战,忽略了这些。
民以食为天。
董成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到雒阳后。
一定要多想想,前世还有哪些工具和措施,可以提高收成的。
除此之外,他还要多深入到人群中。
结合前世的记忆,才能想起有哪些可以改善,哪些可以去做的事情。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不能光想着征战沙场,后勤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
最重要的是,可能是前世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便能让这个时代迅速发展几十年。
想着这些,董成便下了马。
沿着田埂,走进近一片农田。
向一个瘦弱的老农打招呼道:“田父,今已至正午,何不稍事休憩?”
那老农抬头一看,见董成身穿破烂衣衫。
又看见董成身后那群怎么看都像是强盗的一群人后,顿时吓了一跳。
但董成那和煦的笑容,以及恭敬的语气,让老农微感安心。
擦去脸上的汗水,老农说道:“吾等岂有如此佳福,家中数口待食,唯劳作方可。”
董成点了点头,这老农说得没错,自古至今都是如此。
百姓想要吃饱饭,就得劳作。
世家豪族和官员想要吃得好,就得从百姓身上进行剥削。
董成又问道:“田父,一亩之地,一岁所产粮食几何?”
老农摇了摇头,叹息道:“岁景至佳之时,一岁所产可达百斤之上,平常之际,则仅能产五十斤许。若值灾年,极有可能颗粒无收。”
听到老农的回答,董成直接震惊了。
前世他经常在新闻里听到,小麦亩产一千多斤。
以为这个时代虽然耕种技术落后,怎么也得亩产几百斤,没想到只有可怜的几十斤。
遇到大旱大涝之年,甚至颗粒无收。
看着老农,董成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农说完,便闭上眼睛,像是回忆起什么,缓缓流下浊泪,哽咽道。
“吾今五十八岁,已历此等情状七次。”
“首次,吾祖父饿死。”
“二次,吾祖母饿死。”
“三次,吾母饿死。”
“四次,吾父饿死。”
“五次,吾弟饿死。”
“六次,吾妻饿死。”
“去岁大旱,吾小孙亦饿死。”
说到这里,老农泪流满面,大哭道:“彼方一岁耳!”
不知何时,董成也流下热泪。
钢牙被咬得嘎嘎作响,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结束这乱世。
一定要尽快提高生产力,坚决不让饿死人的事情,再发生了!
老农又指着董成,和他身后的一帮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更有汝等此般强盗,朝廷赋税已极重,所余粮食无几,汝等尚不时来劫掠吾等,致吾等饿毙者众多!”
董成面色难看,转身看向吴苗等人。
发现他们同样如此,沉默良久之后,沉声道。
“速将身上诸般值钱之物,并所携粮食尽皆取出,分与这些农夫。”
狗子和董成的亲兵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将身上的物品都拿出来,纷纷递给老农。
但老农哪里敢要?
他们只得将物品都放在了地上。
吴苗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很想对董成说,我们是来劫掠的,怎么还没开始劫掠,就要往外送东西?
看向董成那坚定的表情,还有不容置疑的表情,吴苗立刻对身后的强盗们大声吼道。
“皆聋乎?速将身上值钱之物与粮食俱取出来,散予此等农夫,若有胆敢私藏者,吾定当斩其手足!”
众强盗听了,虽然不情不愿,但碍于吴苗一直以来的威压。
最终全都慢吞吞地将物品取出,也放在了地上。
董成看着他们做完这些事情,面带歉意,对老农说道。
“田父,逝者已矣,不复能归,然生者当善自珍重,务须好好活下去。”
“此诸般物事,汝可分与乡亲们。”
“汝等且宽心,此乱世旋即当终,不久之后,汝等亦能过上无须为温饱犯愁之生活。”
就在这时,一名手持皮鞭的奴仆走了过来,直接一鞭子抽在了老农的身上。
老农被抽得一哆嗦,半天才缓过气来,浑身颤抖的求饶:“莫要再打了,吾即刻便去劳作。”
董成看到这一切,差点咬碎钢牙,冷冷问道:“汝乃何人?缘何要殴击于他?”
奴仆没有理会董成,而是用皮鞭指着老农,骂道:“汝这老不死之辈,莫要偷懒,速去干活,如若不然,吾必鞭笞汝至死!”
老农急忙颤巍巍地站起来,向董成摇摇头,继续干起农活,忍着疼痛说道。
“小人家中累世皆为奴仆,素无田亩。此田乃河东卫氏之产,小人代卫氏耕种,以苦力换些许吃食。”
“河东卫氏?”
董成喃喃道,不由得皱起眉头,莫非是卫仲道他家?
狗子这时却再也忍受不了,上前直接砍了打人奴仆一刀。
直接将他拿着鞭子的手给砍断了,骂咧咧地说道。
“彼其娘之!”
“众人皆言吾等于雒阳甚为跋扈,然较之于汝等,吾等远远不如!”
奴仆呆呆地看着他的断手,半天才反应过来。
立刻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哀嚎了半天,奴仆捂着断手,用断手指着董成等人,吼道。
“汝等死期已至!吾乃河东卫氏之人,汝等且待卫氏施予疯狂报复罢!”
狗子被气笑了,刚想上前一刀结束这人的性命,但却被董成阻止了。
他们不能在这里杀了这人。
否则最终倒霉的,绝对是这帮老实善良的农民。
又劝说老农将物品收起来,分给其他人,但老农就是不取。
董成没有办法,只得放在地上,任由他了。
董成阴沉着脸,走到吴苗和狗子面前。
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冷冷道。
“河东卫氏残虐百姓,天理难容!全体上马,随吾同往劫掠之!”
狗子等人闻言,立刻一同骑上马背,动作整齐划一。
“哦!”
“哦!”
“哦!”
吴苗手下的强盗,却是全都怪叫起来,杂乱无章地爬上马背。
吴苗尴尬地看向董成,又偷偷瞄向狗子等人,眼中露出羡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