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阎不知道，谢阎不敢说。
被堵住了嘴，也说不出来。
谢珩缓缓弯腰，半蹲在他跟前，亲自取下塞在他口中的袜子，目光带着几分凉薄几分审视。
“说。”
“臣、臣不知。”
谢阎吓尿了，他真不知道。
按他的猜测，以皇帝老儿贪生怕死的性格，以身殉国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可他是皇帝，以这种方式死去，假死也只能变成真死。
都是亡国之君，以身殉国是为国捐躯。
可若是逃走，好听点叫金蝉脱壳，难听点，那就是贪生怕死的窝囊废！
这样的皇帝，百姓不会认，军队不会认，士大夫也不会认。
他活着，但作为皇帝的他已经死了。
不，长乐应该很乐意他活着，这样可以兵不血刃地瓦解大宛境内大片的反抗力量。
可这些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他不知道啊！
谢珩起身，目光和语气都十分冷淡：“还知道什么？”
“五皇子被抓了，在唐老贼手上。”
说着，谢阎偷偷瞥了谢珩一眼。
这人啊，有时候不得不信命。
太子不足百人，却能溜着长乐十万大军几个月，最终逃出生天。
五皇子被圣上皇后重重保护，却因为嘴馋偷跑被抓，落到唐裴州手中，受尽折磨。
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一幕，谢阎心肝颤了颤。也越发坚信，太子，才是真正天命所归之人。
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天上掉东西，掉的还都是从未见过的好东西！
他们说是神灵赐予，最初他不信。
但在谢珩也出现的时候，他信了。
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别看他怂，他只在正确的时候怂，倘若没有见识那一出神迹，他的骨头怎么也要重几两！
想到这里，再看谢珩神色冷漠，他跪着朝他走去，声泪俱下。
“殿下，臣都是受了唐老贼的胁迫！臣不是真的投降，臣、臣是卧薪尝胆！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宛，为了赶走长乐，为了收复失地啊！”
谢珩勾了勾唇，浓墨般的丹凤眼里，有一瞬的猩红，不过顷刻间消失无踪，还轻飘飘地反问：“是吗？”
“是！当然是！您才是大宛的太子，不，您是大宛的天子！是天命所归之人！我、我都看见了，殿下您有神灵庇佑，必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只要殿下您一声令下，我大宛儿郎定将追随您左右！您长枪所指之处，便是我等征伐之地！殿下，您只要……”
“谢阎。”谢珩打断他，“我不要没用的人，你想活，就把你知道的，一一交代。如有隐瞒，或是尽说废话，休怪我不念旧情！”
“殿下！臣、臣一片赤诚呐殿下！”
“宋一川，你来审。”
“是，少主。”
“不急，先吃。”谢珩坐在一旁，根本不管疯狂表忠心的谢阎。
先、先吃？这顺序是不是不太对？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动。
“少主，我们不饿。”
谢珩见他们准备审问，微微蹙眉：“神灵赐下的食物，你们就这般对待？”
众人一凛，后怕不已。
他们竟然，又一次怠慢了神灵！
他们真该死啊！
想到林染，谢珩眉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虽未彻底消失，却已经淡了许多。
“她宽宏大量，不会与你们计较，但你们，别辜负她的好意。”
她一个人准备这么多，不容易。
众将纷纷点头，恨不得焚香沐浴后再享用神赐之食。
而谢阎，则因为肚子叫得太大声，被打晕了。
老宅这边，林染接待了两波不速之客。
第一波是几百米外的邻居，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拿着蒲扇拎了把葱就上门了。
见面就是一通彩虹屁输出。
夸脸。
“哎哟，瞧这小脸，白净又漂亮，多招人喜欢呐！”
夸身材。
“这身材也好，高挑又苗条！我家闺女成天嚷嚷着减肥，越减越肥，真该让她上你这取取经！”
夸做事。
“做事也利索，瞧这小院子收拾得多干净啊！一看就是贤妻良母！”
林染：“……”
这人，咋骂这么脏呢？
邻里邻居的，林染也客气，没怼她，但实在不想听她一箩筐的废话，直接问她有何贵干。
大妈往楼上瞅了瞅，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门。
“妹妹呀，你看你这屋子这么大，一个人住着不觉得空荡荡的？不想找个人陪陪你？”
林染黑脸：“不想。”
“那你喜欢小孩吗？你看王二姨家那仨小子，虎头虎脑的，多招人疼啊！”
“抱歉，我还有点事，今天不方便招待你。”
林染起身送客。
但大妈是什么人？那是拿着蒲扇戴着丝巾，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从村头嘴到村尾的人！
林染那写在脸上的不欢迎，她全当没看见。
撵不走，推也推不动，两百斤的吨位，瘦弱的林染推得动才有鬼了！
“不喜欢小孩子啊？没关系，会生就行！林家妹妹，我记得你今年也二十多了吧，老大不小的，该找个好男人照顾自己啦！”
“听说你爸那边有钱，可那是你爸的，你一个丫头片子他能分你多少？别做梦了，男人都喜欢儿子！”
“还是嫁人好，找个好男人，也不用工作。就在家生孩子带孩子，再给男人做做饭扫扫地就行，多好的事！”
“大妈这边正好有个不错的，婚车婚房都有，酒店婚庆也布置好了，就是他前女友跑了，你反正单身，正好了不是！”
林染：“……”
“哎呀，别推啊，你看你没对象他没结婚，这不是缘分吗？！刚刚好！”
妈的，忍不了！
林染推人也推不动人，干脆不推了，她直接叉腰，嗓门拔高许多：“大妈，这男人这么好给你闺女啊！上天赐的缘分，月老牵的线，老子盖的章，准了！”
大妈秒变脸：“胡说什么，我闺女可是大学生，彩礼不能低于五十万！那家只肯出十万，房子还是农村的，车子三轮的，穷鬼一个，老娘才瞧不上！”
哟嚯，一不小心把实话说了。
林染就这么看着她，目光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