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叹了口气，凑近马县令，低声道
“先找个能说话的地儿吧。”
马县令左右一打量，这闹哄哄得确实没法说话。抹了把胖脸上的汗，朝周围衙役使了个眼色。
众衙役便上前，将围在周遭的百姓往后驱赶，村民们哪里肯依，恨不能碰死当场，以求大人为她们做主。
刘先生在马县令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县令不断点头。
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发干的嗓子，这才大声对面前的村民道
“有什么话让你们村长过来说，若有冤屈本官自会为你们做主，你们先行退到一旁，待本官了解了详情，再与尔等说。”
“刘先生，这边请……”马县令做了个手势，请刘先生上马车，毕竟这山野荒郊的除了马车哪还有能让人坐的地方。
刘先生倒也不客气，一撩衣摆，率先一步跨上了马车。马县令可能因为太胖，只能踩着小厮拿下来的马凳，也爬上了马车。
他朝周围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们便将马车周围拦出来一片空地。
“刘先生……”马县令一上车，便急不可耐开口。
“大人稍安勿躁，刘某是受王爷的令，在封地劝课农桑，正好路过此地，倒是意外遇见了此事。”
刘先生语气平缓，很好的安抚住了马县令焦躁无措的心。
“刘先生，本官惭愧啊，到目前，本官都未能知晓事情始末。这……这该如何是好”。马县令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刘某人也所知不多，只知这两村的村民，不知在山里挖什么，结果挖塌了山，将里面的村民都给埋了。”
马县令眼睛瞪得老大，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好端端的挖山做什么？”
刘先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刘某浅见，虽然这些村民私挖山亦是有罪，但法外不外乎人情，王爷一直心系百姓，刘某可以为王爷做主，这些百姓的安置才是重中之重。”
马县令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是……是……刘先生大义，王爷大义。”
“你且先去劝慰村民，让她们放心，私挖山体的罪名，王爷念她们孤苦无依，应可既往不咎。”
马县令一听，对啊。自己怕什么？又不是自己让他们偷摸去挖山的，死了人了来找他这个县令了，早干嘛去了？自己搞不好还得为他们的行为掉了乌纱帽，简直岂有此理。
越想越生气，朝着刘先生一拱手道
“先生稍作歇息，马某人先去处理一下。”
刘先生朝他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嘴角微微上扬。
马县令下了马车，扯开喉咙就叫人
“来个能说话的，村长呢？”
“村长，村长他……他死了……”
有个大石村的小媳妇怯生生的，但还是口齿清晰得开口回话。大石村的众人一听，又是一阵痛哭流涕。
“那小石村村长呢？”
一付担架被抬了过来，上面躺着这个眼歪口斜还流着口水的庄稼老汉。
马县令感觉头秃，这是一个能说话都没有了是吗？
朝下面摆摆手，又张望了下，向方才开口的那个小妇人招招手。
“来，你过来回话。”
小妇人倒也不怯场，也没哭。见县令老爷叫自己，三步两步走上前来，跪倒在地，朝着马县令磕头。
“你……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县令现在倒也不急了，刘先生的话给了他提示，这事和他还真的可以没关系，最多年底被评个下等，也不至于被罢官。
小妇人也不敢抬头，轻声开口，倒也清楚明白
“小妇人刚嫁入村里，也不甚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只是村里男子们日日上山，一去十几日都不归家。有些妇人也会去，前日夜里突然山中发出巨响，再后来，后来便有人说，那山……塌了，村里那些进山的，都被埋里面了。”
虽然小妇人所知不多但也表述得十分清楚。
马县令接着问
“还有其他的吗？”
小妇人想了想道
“村里有几个这几日没去的，昨日夜里也都病得病死，吊得吊死了。还有些或许是伤心欲绝，自己投河了。”
马县令点点头，背着手，想了想，这才走到还跪在前方五十步开外的村民面前，扬声道
“本官不知尔等在山里是做什么，但私挖山体导致垮塌，犯下如此大错，乃是大罪一桩”。
众人一听，皆是眼前一黑，全家快都死绝了，居然还要获罪。
“不过，本官，咳咳……王爷与本官，怜尔等失去亲人，日子也艰难，这罪可以先不追究。但，你们倒是说说，你们在山里到底是做什么？”
刘先生这时也下了马车，走到马县令旁边，开口道
“老夫是王府之人，路过此处，惊闻噩耗，深表同情，若你们当中有知情人，可详细说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开口。
依旧那个小妇人道
“那些人上山回来从不和家里人说，只说不可说，但每个人月都会拿银子回来。家人便也都不问”
马县令哼了一声，道
“想来必是尔等在山里发现了什么值银子的物什，又怕被外人知晓，这才偷摸挖山，导致这场悲剧。此事尔等从未向本官禀告，如今你们又要本官如何为你等做主？”
刘先生在一旁接着道
“念尔等不易，老夫可替王爷做主，免尔等三年赋税，尔等要好好过日子，切莫再动那不该有的心思。”
“还不给王爷谢恩？”马县令反应极快，这事王爷看来不会追究了，还给村民免赋税，真正是心系百姓的好王爷。
一群老弱妇孺呼啦啦又跪了一地，真心实意磕头谢恩，还以为自己还要被问罪，没想到王爷不但不追究了。还给了众人一条活路。
“都回吧，那山以后都别去了，那些人也算入土为安了。”马县令朝他们挥手。打发村民离开。
旁边有衙役问
“大人，不挖吗？”
要不是刘先生还在一旁，马县令都想抽这个衙役一顿。
“挖？怎么挖？谁来挖？你看看，眼珠子不用就给别人用，一看这山就是这么从里面塌的，但凡动一下，另半边也得塌，你是嫌死的人还不够多还是嫌本官做得太久了是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