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她带回去。”
“啊？行啊。”
队员们对于老李如此坚定，甚至做好了即使被拒绝也要坚持带着“她”回去的眼神感到诧异。
“老李你都不是第一次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了，这次你要干嘛？用来发电还是改造？”
“我”
老李忽然语塞，他从一种冲动中缓过了神，不得不再一次自我坚定这一选择。
“我想，我要把她彻底修复。
上次大部队来过，一部分人选择跟着他们走了后，我们的寨子还是缺少一些战力不是吗？”
“可以啊老李，技术上你是我们当中最有发言权的了。”队员们说道。
“就算我们说资源有限，你总是能靠捡破烂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且老大应该很高兴于我们能增加战力。”
“好吧，我们往回走吧。”
“慢着，”队员们这才拦住了他，“你不是说要给我们修拖拉机么。”
往四周再度搜索，找了一些部件后，老李才承认想要尝试着把拖拉机改装成电动的。
然后他们才开始往回走。
此时他为了拿更多的东西，不得不选择把“她”头露在外，塞进背包里背着带着走。
队伍集合的时候，一个人背着一个没了四肢的“死人”的场景，把不少队员都吓得失了魂。
“我的天，你带了个啥回来，”老程一时也没看出来，“你不会要吃人吧？”
“你仔细看看！”
老李露出不屑一顾和厌倦了的表情。
“这是机械，还是你想要得到那种。”
“啊，好吧。”老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来，你找到传动轴部件了吗？”
“我想改电动的。”老李说道，“反正我们也不用管伪政府的那帮废物怎么管我们。”
“啊，行。”
忽然，那头传来队友们的欢呼声。
老程和老李应声望去。
两个年轻的小队员拉着提着，甚至身上挂带系留着几个储物箱摇摇晃晃走过来。
扛着这么多东西的他们已经面红耳赤，体能接近枯竭，但是他们的面容依旧是喜悦交加。
队员们赶紧跑上去帮他们接下这些物品。
随后，队员们一边欢快打闹着，一边把这些储物箱扛上了车。
“巧了巧了，我在那边发现了一辆被废弃的重型运输车，上面装着的全都是吃的！”
众人最终找到了那辆卡车，在拿走所有食物之后欢快而归。
营地里，当他们停下的一瞬，所有人都围上来帮忙分装放置着来者不易的食物。
管厨房的把他们分散开，和他们反复强调需要按照规章，做好分类才能用于烹饪。
老李笑了笑，他取下了嘴上没点着的烟，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小工坊。
他将那背上的仿生兵器躯干放下，横摆在桌面上。
“哟，没想到你还真的又捡到一个。”
老程跟了过来。
“看看这家伙的脸蛋，这家伙的嘴唇，还有胸和大腿，还有那个纤细的腰，我甚至忍不住要亲一下它。”
“真变态啊你，这可是兵器，杀过我们人的兵器。”
老李一点点打开了自己工坊里的电源。
照明启动，一墙壁挂着的工具，建材，和一些仔细清晰擦拭的零部件，放在墙角的激光喷枪，大型支架都一览无余。
角落里散热的风扇也开始低速转动。
老李将电缆接好，启动了自己的计算机。
“那你还反反复复地往回带，你还在那儿修复它们。”
“我是为了增强我们的战斗力！”
老李有些受气，本来坐下的他直接站起来，吓了老程一跳。
“我们营地里，还有多少可以战斗的人力？伪政府那帮卖国贼越来越不客气了，为了生存我们急需维持自己的战斗力！”
“好吧好吧，老李，你冷静点，我收回我的话。”
老李坐下。
拿起抹布从一旁的脸盆里沾了点水，他将“她”的脸庞和发梢擦拭干净，将躯体残缺处沾着的泥土刨除。
随后，他将线缆接在“她”的头部皮肤下暗藏的接口，准备先查阅一下“她”的数据。
“首先，先看看她脑子里装着些什么数据。”
“‘她’？”
“比如说卖国军又制定了什么围剿计划，他们又有了什么新战术。”
“我不是说你要查什么，”老程说道，“我是说你为什么一直使用‘她’来称呼它。”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都说了它只是人造的兵器，有一个女人的样子而已。
虽然很诱人，但它们终究不是人类不是吗？它们甚至都没有人的灵魂，只是一个按照程序运作的机器。”
“习惯而已，你也别放在心上。”
“你的习惯最近多得太多了吧。”
“再说了，如果能修好，我们不也把它们当同伴对待不是吗？”
“只是为了让它们好好打而已。”老程说道，“就算不用待它为人，也可以用程序设置它们的行动逻辑不是吗？”
“是啊，换个层面，这也是作为兵器的好处。”
老李将一旁的一台柜式计算服务器与自己的电脑相连，散热风扇开始发出低沉的鸣响。
他要借助这些仪器的力量，帮助自己改写“她”的程序。
但是一直以来，如此计划反复使用而不爽的他，这一次马上便遇到了障碍。
“真是顽固的防火墙。”老李说道，“再试一下！”
“依旧没用，”一旁一起坐下，围观着老李干活的老程说道。
“你看，就算你反复尝试，它的防火墙依旧稳固而不出错——它不让你进去。”
“奇怪了，我以为她已经停止运作了，现在充其量只能算个硬盘。”
老李说道。
“难道伪政府又给他们的仿生兵器上了什么特殊设备？”
老李又从一旁的储物箱翻出个储存器。
他要尝试用自己编写的改写程序对防火墙进行破坏。
但很意外，这依旧没用。
老李的服务器甚至出现了过热现象，散热风扇急速运作，甚至冒出了电路的焦糊味。
“算了，”老李作罢，“这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机器。”
“倒是有点像个人，”老程补充道，“像个在对抗侵犯的人。”
老李和老程面面相觑，这一刻老程的说辞让他们双方都觉得有些奇妙。
“算了我还是走了。”
老程起身，尴尬得想要离开。
“你要是想修也没啥，老大多半也知道你带了个这么东西回来，不过记得先修好我们的拖拉机——那才是要命的。”
“好吧，就算不攻克防火墙，也不妨碍我把她修好就是了。”
“等会儿！这样，不会很危险吗？”
老程又转过来站住了身。
“如果你修好了它，它又继续攻击我们呢？”
“那我把她先固定住吧。”
老李回答。
“我检查了一下她的型号，这台仿生兵器的输出功率不算太高，可以简单控制住。”
“啊？什么型号啊？”
老李拿起了支签字笔，朝“她”的小腹上敲了敲。
老程应声看去，在那银色的底层蒙皮表面，在那蓝色的散热口下，可以看到一排灰色的小字。
那大概是“她”的铭文，“她”的生产序号，写作“BSE-F-3A-3-113”。
“‘寻血飞狐’，政府军量产过的一个仿生兵器款式。”
老李介绍道。
“其主要以优越的机动性为长，主要遂行侦察、追踪、奇袭，用于平缓丘陵和森林地貌作战，并不具备巨大的力量。”
“这样啊，那按你所说的，将它束缚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理论来说如此，不过我很惊讶，这个批次的兵器已经停产了几年。
伪政府也应该将其消耗殆尽了，这里居然还能找到这台机体。”
“也许是库存吧？也有可能我们拿走的是义军那边缴获后使用的机体。”
“如果是这样，那就连修改她的程序的必要都没有了。”
老李说道。
“不过相比于这个，我刚刚才发现更为震惊的事情。”
老李指了指计算机的屏幕，老程凑过去看。
一个纯黑色背景的悬浮窗口中，一条淡蓝色的直线浮于窗口的中央。
其偶有轻微的上下波动，如同于水滴滴落于平静的水面，激起轻柔的波纹。
“这是她的头部电子反应的形象体现，”老李补充道，“有轻微的波动意味着其还在运作。”
“也就是说，‘她’还活着？”老程也用上了这个称谓。
“是的，而且很奇妙，在她的动力系统也在运作，且保持相连的状态下，一般机体此刻的头部电子反应会相当的活跃。
但是她的电子反应非常的微弱，却又不是停止——具体来说，她似乎在‘做梦’。”
“‘做梦’？”
老程也觉得不可思议。
“机器会有梦吗？‘她’会梦到什么可爱的东西，或者大帅哥吗？”
“也许，只是梦到自己在撕杀着程序设定的目标。”老李说道。
“而且也不好说，她们所认为的‘梦’是不是和我们所认为的梦相同。
总之，这个家伙值得我好好观察一下，她是个相当特殊的个体。”
“嗯，行。”
老程起身，准备离开，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我要先去吃饭了，你记得要修好我们的拖拉机啊，在此之外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我当然会的，”老李回答，“毕竟现在，生存才是第一要素。”
（休息区）
简单做了些规整后，老李出去，和大家一起吃了今天带回来的食物。
今天的午餐是萝卜土豆罗宋汤泡面包，晚些时候厨子开了次斋，把罐头里的肉翻了出来给大家炖了菜。
吃过晚饭之后，老李和厨子要来了大家都不太喜欢的苦咖啡。
他拿来兑了水，一边喝着，一边将“她”挂在了墙上的拘束支架上。
老李剪去了“她”躯干上残缺裸露的线路，拆掉了一些已经损坏报废的外部部件。
他好好将“她”的外貌整理至整洁。
第二天一早，老李看了一会儿挂在墙上的“她”，按照约定出去帮忙维修和改装换掉的拖拉机。
营地的拖拉机足有两层楼高，本质上是一台集合了数个功能的多用途农作机。
老程过来帮忙拆掉了拖拉机的废弃旧部件，一点一点地把新的电路安装到位。
拖拉机的维修持续了三天。
直到营地里的男人女人们高兴地开着发出电机轰鸣的拖拉机下了田，老李这才得意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了对“她”的维修。
作为旧型号机体，老李有与“她”同型号机体的一堆零部件。
而普罗帕斯动力系统所支配的躯干，作为半永动的动力系统“她”的躯干无需改装。
设计中就允许有人直接在其上面接装更为新式的肢体设备。
老李先给“她”的四肢接口部分换上了新的配件，并且剪规整了损毁不齐的仿生皮肤组织以方便后续安装。
他开始慢慢修理起从躯干动力系统周围延伸出的线路，慢慢让普罗帕斯动力系统的功能水平趋于正常。
“真是不错的核心动力系统。”
老李把一个检测表外接在了“她”的动力系统上。
显示屏上红蓝色的扇形转盘在抖动中维持着漂亮的外形，其所显示的动力参数都在好好展示着“她”所拥有的澎湃动力。
“如此水平的功率输出，她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老李把烟头勉强插进烟蒂早已堆积如山的罐头烟灰缸里，好好欣赏起“她”的如此性能。
后续，老李完成了躯体部分的修复，开始慢慢往四肢方向上延伸。
老李渐渐地他为“她”安装上了大腿和大臂，原本残缺的左肢也渐渐拆除掉了破损的零件，留下骨架准备安装新的部件。
“哟，四肢也要慢慢补上啦？”维修的期间，老程也经常来看看。
“是啊，可以考虑一下该给莉兹安装什么样的双手和双脚了。”
“你说，”老程又开始说起了奇怪的话题，“她能不能装上一些类似于人类器官的器官？比如说那种的？”
老李默默将头转向老程，看着老程那副嬉皮笑脸，他只觉得恶心。
“开玩笑啦，我都说了我不会真的对它们有意思的。”
“切，你最好真的对兵器没意思。”
“说回来，你现在管她叫‘莉兹’？你给她起名字啦？”
“对啊，总觉得老是叫‘她’叫‘她’的，既不合适，也容易发生一些误会，干脆就给她取了个名字——莉兹。”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叫她‘飞狐’，‘寻血飞狐’什么的？”
“这个是厂家命名啦，不算是她独一无二的名字。”
“也是，看来你对她也有点感情了。”
“毕竟也算是自己造的了，”老李拿起了咖啡杯，分给了老程，“不过最近我也算是遇到瓶颈了。”
“什么瓶颈？缺零部件了还是发生了什么？”
拿着咖啡杯，老李把莉兹面前工作桌上的电脑转面朝向了老程。
老程俯身瞪眼看着那显示屏上，一条笔直的线悬在显示窗口中央。
与上次所见不同，这一次这条线像被刻意绷直了的绳子，即使上手拨弄也不会有任何的抖动。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小莉兹的头部电子信号状态，现在完全是毫无波动了。”
“她死啦？”
“我问你，”老李盯着老程的眼睛说道，“机械，会有死亡的概念吗？”
“嗯，就像是咱们那个拖拉机那样，有一天它的引擎寿命到了，它就不能动了，然后就是死了。”
老程握着咖啡杯跟老李比划着，老李没有直接回复他，只是就那样死死盯着他。
老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他想了一下自己的这套理论都无法说服他自己。
“好吧，以损坏评价机械的死亡很不恰当，报废算吗？”
“不过是换换零部件的问题。
你可以把它的部件换个遍，只要核心系统和框架不更换，那么从概念角度，你能说它获得了新生，但没法说它‘死了’。”
老李回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莉兹，他用手抚摸着莉兹胸口上的动力灯，又托起她的下巴。
莉兹的双眼依旧紧闭，当老李将手收回时，她的头又毫无活气地自然垂下去。
“何况，”老李看着莉兹说道，“作为普罗帕斯动力系统的载体，她拥有着半永动的动力，不像我们的心脏那么容易枯竭。”
“那难道是脑死亡？”
“人的脑死亡是大脑缺氧后的脑细胞坏死，作为机械，只要她的‘大脑’不烧毁掉，她就能通过修复‘复活’。”
“那她这算是什么情况？本来还能‘做梦’，现在直接‘脑子’没信号了。”
“也许是我在修复的过程中弄坏了躯干到头部的某个线路，一会儿我拆开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李！”一个女人跑进了老李的小工坊，“你上次给我们修的拖拉机坏掉了不走了！”
“嗯？我们去看看。”
老李和老程将咖啡杯放下，随后跟着女子跑向营地外面的田间。
田地间，负责开垦犁地的那台拖拉机静静地躺在粉色的土豆花之后。
老李和老程穿过土豆花丛，和拖拉机周围的人对话了解拖拉机的状况。
“它走着走着突然就不动了。”
老李爬上了拖拉机，检查了一下电源，随后又下到拖拉机的底盘下面，检查了一下线路。
“只是过热导致停机了。”
老李从拖拉机下面爬出来，拍了拍手中的灰。
“这个大家伙只是暂时过热，陷入了‘假死’状态，你们等一下应该就可以重新启动了。”
“好的。”
“不过为了防止后来这种问题经常出现，我决定还是给你们换一下散热片吧。”
“那谢谢老李了。”
说罢，老李就决定开干，他回到营地，直奔自己的小作坊去拿多余的散热片。
但是当他站在小作坊的门前时，他却反而为别的事情惊呆了。
小莉兹不见了，墙壁上的拘束器被打开了，周围的电脑和维修设备散落了一地，地面上甚至有拖拽划出的沟壑。
老李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有谁在他不在的时候，偷偷把莉兹拆下来拖走了。
营地中的大家虽然过得不算多好，但至少都是善良淳朴之人，就算想要偷走莉兹，也没有将她兑换成物资或者货币的途径。
老李想到老程倒是一直对莉兹有些不太上口的恶趣味想法，他准备去找那混蛋好好揍他一顿。
但在老李准备离开时，他低头一看，先前他和老程一同享用的咖啡依旧还放在工作桌上。
周围的桌面上鲜有咖啡渍，而工作桌上的电脑也不过是稍稍挪位了而已。
老李心想，这看起来不像是人拖着机器从这里离开的痕迹，因为几乎啥也没被磕碰到。
“老李！老李！”外面传来了队友的声音，“你给我过来看看这个！”
老李转身走出工坊，两个队员拽着莉兹的双臂向他走来。
他感到生气，有人居然不过问他便如此对待他的东西，他的作品。
但当他想要对着这帮二十不到的年轻人咆哮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决定冷静下来先看看情况。
队员停在老李的面前，他们把莉兹向前一丢，正好让莉兹头朝上落在老李的脚跟面前。
老李低头看去，莉兹的头随着惯性一晃，发梢随之扬起，落地在头的周围。
莉兹的眼睛随后便睁开，她的一蓝一棕的眼珠子转向老李。
那虽是属于机械造物的眼球，却像个人一样水灵灵，通过着瞳孔的缩放表达着她的感情。
此刻的莉兹只有一脸的茫然和无措。
她看着老李，又是一副惊愕样，好像在害怕他对于她的处置，却又有着对于自己的不堪的脸红。
看着莉兹的异色双瞳，老李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而高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