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焦土中央,一团火焰燃烧在红黑色的污水之间,火焰的上方黑色的烟雾宛如一根细细的石剑,插在这座烧毁的村庄的中央。
四下尸横遍野,沾染着血迹的毛绒玩偶坐在一层层焦炭之间,宛如在等待着大家前来做客。
也像是宴会散去,精灵和鬼怪都归了虚无之后,默默坐在原地等候着大家,等候着再也不会回来的人们。
水井上的木桶像摆钟一样摇曳着,几只乌鸦落在了远处焦土的边界上。
漆黑的它们摇晃着在地上踱步,垂涎着里面尚存的血肉,却又始终没有选择向那同样的一片漆黑上踏出一步。
几个营地抵抗军的队员们从林子深处走出,他们有人带着医疗箱,走到了村庄的广场上,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活人的踪迹。
“啊,好臭”有个队员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天啊,他们就这样在这里被烧焦了吗?”
“太过分了,那些卖国军太过分了!”随行的医疗兵小何说道,“明明我们都是伊芙利特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搜索一下吧,”小队的领队和队员们说道,“虽然机率渺茫,但是再找一下吧,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是抵抗军的人!”
远处传来一声不属于抵抗军的号令,营地抵抗军的队员们回头,一队卖国军步兵从远处的草丛后面冒出来。
一串子弹落在队员们之间,有人腿部中弹倒下,队员们赶紧散开,躲在水井或者周围的其他障碍物后面。
医疗兵趴着爬过地上的污水滩,爬到伤员旁边进行伤情处置,其他的队员则战斗着,向那边的卖国军步兵开火还击。
“大家,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
领队蹲在水井后面,双手把枪举过水井上方朝敌人开火射击。
“我们不是来这儿战斗的,别和他们纠缠太久!”
话说着,队员相互驰援,尝试逐步撤退。
即使出现伤亡,卖国军的士兵还是开始突击进攻。
一辆八轮的装甲输送车从林子后面开出,在卖国军后面一边缓缓行驶前进一边开火压制抵抗军的阵型,支援着卖国军的战斗。
一个小时后,营地里老程收到了小队遭遇敌人的电报。
“我们派去那座村庄进行调查的小队遭遇了卖国军的巡逻队,对方至少有一辆轻型步战车。”
老程摘下了耳机,和身后守候着的小徒弟说道。
“小蒲,你快去告诉老王,他们需要支援。”
“等等。”
话音刚落,老王便直接出现在这里,他从无线电帐篷外快步走进,来到了老程身边。
“我们的营地很有可能已经被卖国军盯上了,现在我们任何的决定都需要再三思考而后行。”
“那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抛弃他们不管吧?”老程问道。
“我们当然不会抛弃他们,”老王说道,“老程,你联络一下森林地区的巡逻警戒小队,让他们去接应调查小队。
巡逻队的队伍里应该还有着反装甲导弹筒,应该还可以过一过招。”
“行,我这就联系他们。”
“好,我去问一下老李莉兹的状况。”
当老程回过身继续操作无线电时,老王离开无线电帐篷,直接去了工坊找老李。
工坊里,老李将那从三台“白色飞狐”身上缴获来的完好零部件进行了清洁和整理。
他将“白色飞狐”的头盔放在工作桌上,抛光之后用喷漆将其喷绘成了整体深蓝色的样子。
“老李?”老王来此后问道,“莉兹的状态怎么样了?”
“还在做最终的组装和调试,”老李回答着,始终没从手上的活中转移出来,“老王你要是急着让莉兹出动,还需要等个一段时间。”
“为什么?”老王有点着急,“上次那件事过去好几天了,按照你以前的效率应该现在就已经完成修复了吧?”
“按照以前的效率,确实到今天就能修复。”
老李转过了身,同老王解释着,他穿了个围裙,衣服上沾了好多漆色,气味浓郁令老王捂着口鼻而肃然畏退。
“但是呢,考虑到之前的战斗中所暴露出的问题,以及今后、未来可能会有的战斗强度,我决定给莉兹做一个全面的升级。”
“升级?”
对于老李的先斩后奏,老王有点不可思议。
“升级需要时间完善,你知道现在我们的情况可能完全没时间等你完善这些事情。”
“好好好,我知道了。”
拿着喷涂工具,老李无奈地说道。
“我知道这样可能不太合适,也知道大家都等着呢,但是如果我把一些过程跳过的话,应该今明两天就能给你把结果拿出来。”
“好吧,你最好尽快。”
老王指着老李的鼻尖,听到他的承诺后还是离开了工坊。
老李转过身,继续忙活着手里的事情,他将喷好的头盔拿在手上,向着同样站在屋内某个角落里的某一个人进行着展示和说明。
“看好了,这个头盔其实一直都是‘飞狐’系列的标配,之前在义军那边的时候你应该也见过你的同款机体有着这样一个头盔。
这个头盔除了防风以外,并不能抗住大口径枪械弹药,主要的防御作用还是用来防止爆炸破片,顺带抗一下威力不那么大的手枪弹。
但是头盔可以向你提供诸如目标识别信息,目标的移动角度,相对速度,周遭环境的温度、湿度以及风向风速,并能够在这些的基础上对信息进行汇总,为你提供目标射击提前量等信息。
甚至还可以对一些将会有的攻击提供一个预警,除此之外这个头盔还可以提供一个热成像显示。”
老李将头盔放下,他的手套上粘上了点漆色,他又重新拿起喷漆罐补色,并解释到漆面还需要进一步的烘干和固化。
“老实说,王老大还是太着急了,如果不是他这几天以来三番五次地来问我进度,把那些耽搁的时间算上,咱们的升级改装工作早就差不多完成了——你说对吧莉兹?”
与此同时,森林里的营地抵抗军巡逻队收到了老王的指令,他们清点了一下身上所有的反装甲导弹数量,十来号人的小队五六个人都背着至少一个弹药筒。
发射架和观瞄设备则有两具,全部由反装甲导弹操作手携带。
“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巡逻队的队长说道,“和老大说一声,我们可以去,我们现在就去。”
小队队员们将清点好的弹药背上身,开始向报告中的村庄赶路。
为了能够加快速度,他们甚至直接大摇大摆地走上了林地里的公路,沿着在山地林区中蜿蜒曲折的土路急行军向目标赶去。
但刚踩上土路,十几号人在土路上健步如飞不久,队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突然让队员们停下,还下意识地做出让队员撤离公路进行隐蔽的手势。
反应过来后队长喊住了要跳下路面的队员们,他和别人要了块布,趴下将耳朵隔着布贴在土路表面。
前些天的林区下过雨,土路上还留着些积水,土块混合着水成了黏糊糊的稀泥,声音和振动在其当中的传播都变了样,只能听到些乱七八糟、无法具体识别的声响。
但队长相当自信,他站起来说自己绝对听到了装甲车行驶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就在往他们这边驶来。
向着土路前方延伸出去好几公里,一队来自卖国军的装甲纵队正在土路上行军,士兵坐在轮式装甲车的车顶,装具齐全荷枪实弹。
整个战车纵队此刻刚好停了下来,前方的土路发生了点坍塌,他们需要先对坍塌的路面进行抢修,来保证装甲纵队的通行。
“老王!”
营地里,老程又收到了来自巡逻队的消息。
“虽然间隔有点短,不过不是巡逻队在开玩笑,他们报告说发现了一支卖国军的装甲纵队正在林区的土路上行军。”
“恐怕,这支部队就是来我们的营地的!”
老王按捺着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恐惶——即便一直都有这个设想,他还是对现实心存一些侥幸。
“地图,地图给我!”
为了方便老王能够及时地得到最新消息,并将自己的指令传达出去,大家在老程的无线电室里简单搭建了一个指挥台。
指挥台上,地图,水壶,各种度量工具以及标识工具一应俱全。
老王让队员们将地图铺在桌子上,他根据着巡逻小队反馈的位置,在地图上找到了敌人的位置,在其上放了个白色的小图钉。
“距离营区只有三十公里,天啊,三十公里!卖国军从未到达如此近的距离上,一天车程足以到达这里!”
看着地图,老王如此感慨着。
“这里有一座河谷我去过那里,虽然水不算太深但是就那里的地形而言只能从桥上过。
一旦把桥炸毁卖国军还想走这条路就需要架桥,这个时候只要我们稍加袭扰,就能拖出一大把时间给我们用来做别的操作了。”
“嗯。”旁边的队员们点点头。
“把咱们的工兵派过去,带着炸药去和巡逻队会合,同时再加派三十人做加强,动作要快,让他们坐车去。
条件理想的话争取直接把卖国军挡在那里,让他们知难而退。”
(休息区)
“三十人会不会有点多了老王,”老程建议着,“而且老王你会不会太着急了,你真的断定那就是卖国军向我们营地派出的先锋吗?”
“我可以肯定”
忽然,老王感到语塞,他的心里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动摇了一下。
他想起了几天前那个逃走的叛徒,想起了那个人对他所说过的话,指责着他的执着,他的幻想,甚至是他的幼稚。
“老王?王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这”
老王支支吾吾着,憋了很久才憋出了自己的解释。
“这,这是我的直觉判断,但是我又不能不管——算了,三十人留下十人在纵深处待命,同时准备组建纵深防线,二十人上去支援即可。”
“行吧,老大,”老程开始准备发报,“不过说来,我刚才也只是问问而已,老王你大可不必这么怀疑自己。”
“谢谢,我的老伙计,”老王拍了拍老程的肩,“我只是在想,把那么多人的命交给我是否是个合适的主意。”
“老王,你已经带领着大家很久了,大家都相信你。还留在这个营地里的人,都是愿意跟随着你一起活下去的人。”
“好吧,虽然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谢谢各位的信任。”
电报传出,传令员也在营地里将指令传达,三十口人带着武器弹药,拉上懂爆破的人,开着好几辆皮卡奔赴战区,去和巡逻队会合。
几个小时后,林区里传出一声炸响,飞鸟走兽瞬时四下而逃。
林地当中,几米宽的溪流之上一座钢架桥梁被炸断成两截,桥面耷拉下去落在石砌桥头上,没留下任何可用桥面。
断桥那一边的卖国军装甲纵队指挥官瞪大了眼,用着望远镜看着对岸灌木里,洋洋得意摇着屁股向他们挑衅着的抵抗军战士。
断桥之下,一辆八轮轻型装甲车落在溪流当中,车尾挂在桥头下面,车头没入了水面之下。
炮塔上的炮管因坠落的撞击而卡死在一个角度上,士兵和驾驶员从装甲车里爬出来,无奈而难堪地站在装甲车顶部,看着上面发呆。
“他妈的见了个鬼了!”卖国军的装甲纵队指挥官直接摔了下望远镜,“所有人注意!火力全开,准备强架桥!”
装甲纵队的各式车辆全部开火,重机枪、机关炮悉数向对岸的丛林拉起弹幕。
老式坦克底盘改装的装甲架桥车冲到了最前面,它正准备在桥头上停下架桥。
对岸躲在远处视野开阔地上的抵抗军反装甲手开火,一发导弹从断桥上空牵着导线飞过,打中了那辆架桥车的正装甲。
架桥车的一侧履带和诱导轮脱落,让架桥车偏离航向,歪着停在了路边。
此刻这架桥车距离桥头还有着一个半车身的距离,车体甚至没有对正桥头,这样是完全无法进行架桥作业的。
为了防止一堆鸡蛋砸一个篮子里,卖国军没有再让其他架桥车强冲,他们先是派出了辆装甲抢修车,尝试把先前那辆架桥车先救回来。
抢修车开到架桥车后面时,尚且幸存着的架桥车驾驶员从架桥车底盘底下钻出来,惊恐地发出着怪叫从抢修车旁跑开。
还没等抢修车的驾驶员们从对那一旁跑过的倒霉蛋的注视中回过神,又一发导弹飞过来,命中了抢修车的底盘。
抢修车的舱盖掀开,黑烟里被熏得乌漆嘛黑的抢修车车组人员钻了出来。
车组人员从车体上翻滚了下来,狼狈地在双方的火力弹幕之下,躲到了车底盘下或者一旁的石头后面。
此后,卖国军的尝试变得奇怪起来。
似乎是见轮式装甲车在这种情况下不过是炮灰,他们开始派出昂贵的重型步战车进行冲击。
他们试图在不过桥的情况下将对岸的抵抗军火力压制住,或者硬顶着抵抗军的火力把赔在桥头前的其他装甲车给拖带回来。
“看,又一个自告奋勇的头铁傻子。”
卖国军剩余的架桥车停在车队后面,车组成员下车抽着烟,笑看这些装甲车上去送死。
重型步战车的机炮向对岸开火,看似凶猛无敌碾压一切,战车本身却又不得不在桥头前减速停下。
一发无制导的破甲火箭弹从林子里飞出,打中了步战车的履带,见步战车还在开火,抵抗军还对着步战车的炮塔在内的上层结构又补了一发。
“嘿,老韩,”对岸的抵抗军阵列里也是一派欢乐的气氛,“一会儿让我也打一发行不?”
“滚,这东西复杂着呢!”
交战的信息也上传到了老王那里,这场战斗看起来异常简单,抵抗军就这么被抵挡在了对岸。
老王虽然很是高兴于这样的情景,但他总是感到一丝心虚。
似乎还存在着什么尚未暴露的问题,将会在一会儿之后突然跳出来,给他当头一棒。
“王老大,来自纵深防御队的最新消息,”老程忽然收到了封电报,“卖国军有一支装甲纵队,从断桥下游渡河,穿插到了断桥守卫队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