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缓缓地在西边落下,随着薄雾自田地之间升起,夜幕又一次降临在骨旱村之中。夜风之下讲台旁的铃铛又一次响起,摇铃的祭司宛如一个白色的幽灵,召集着村民们的灵魂。
村落之中,各个院落的大门依次敞开,老少村民摇摇晃晃地走出各自的家门,缓缓汇集到讲台之前,向着那讲台上的祭司跪拜,随着祭司的起舞而摇曳着举起的双手。
唯一村长的大院之中,德米特正逍遥地坐在客厅的躺椅上,享受着外面独特的音乐。
一杯淡茶放在他的身边,轻轻地飘浮着淡淡热雾,他的左手垂落在躺椅与茶桌之间,看不见的黑线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随着德米特手指的轻轻拨动,村庄讲台上的祭司向着天空祭献着村民的灵魂,而村民跟随着祭司而向天跪求福祉。
而在一旁的田地里,义军的民兵从田埂后面冒出了头,拿着武器头脑清醒的他们混入了前去祭拜的村民,跟着往那讲台走。
当他们到达讲台之前时,讲台前的广场上村民们所举起的双手,正汇聚成一片有些瘆人的灵魂之海。
民兵们跟着村民们一起俯下身,以村民们缓慢挥动着的双手为掩护,悄悄靠近那讲台。
忽然之间,他们从人群中站起来,举枪向那讲台上的祭司开火。
祭司舞动着的身姿辗转腾挪,好像在无意地躲闪,民兵们的子弹竟然打不中那身影。四周的村民围了上来,要阻止他们的行为。
民兵们相互一看点了点头,他们一边后退着,一边向着那讲台的上空放枪。
自动步枪的开火声震耳欲聋,起初村民们还被吓着躲开,但不过片刻,更多的村民便围了上来,将他们包围。
另一边,另一支数量更多的民兵,在小陈和小何的带领下冲出街巷,直接向着讲台突击。大半个广场的村民为他们所动,任凭他们朝天鸣枪,村民也拦住他们而不让道。
现在,广场之间,祭司的面前已无村民的阻碍。祭司依旧在讲台上摇摆着舞动着,瞄准镜的准心之下,祭司的身姿清晰可见,寒冷的月光之下一个女性的身形若隐若现。
远处高地的灌木之中,老李计算出了这个祭司的肢体活动轨迹,他看准时机扣下了大口径狙击枪的扳机。
一道微弱的闪光之中,一发子弹穿过空荡荡的田地上空,穿过广场打中了讲台上的祭司,正中她的眉心。
祭司因为那大口径子弹的巨大冲击力,身体向后而仰去弯折。但出乎老李意料的是,那祭司竟然又站立直了身体,顶着那头顶的大洞,那祭司似乎还要继续舞动。
一旁的义军众人看到这一幕,着实惊呆而张大了嘴。老李随即又扣动扳机数次,几发子弹接连射出,飞向那尚还在蛊惑村民的祭司。
在那祭司的婆娑被打穿了数个大洞之后,两三发子弹打在了祭司的身躯上,祭司终于不再动态,直接横七竖八地瘫倒在了地上。
原本还在阻止义军的村民们忽然如梦大醒,茫然地看着面前荷枪实弹的民兵,四处张望着思考自己正身处何地,又为何在此地。
老李见状,背起长枪带着一旁缚住的小宇从高地上滑下,跑向那村落中的讲台。
小陈等人先行站上了讲台查看情况,片刻以后他们等来了老李,小陈和小何便连忙拉着老李上前查看。
老李一看那倒在地上的祭司,祭司的面纱之下,一个机器人的金属面庞正扭曲着张大了嘴,额头上的弹眼之中尚还有着短路的火花冒出。
老李又往下一看,机器人的脸上还刻画着老李所看不明白的花纹。花纹的内容似乎是流星降于惊涛之上,天外来客降临于世间之中。
而远在一边,村长院落里德米特忽然察觉到,手上缠绕着的黑色线丝忽然失去了力反馈,渐渐松弛而落在了地上。
德米特连忙起身,观察着周遭的能量脉动,他意识到讲台那边出了事情,连忙跑回屋里,从那空荡荡的房间前打开隐藏的结界,从中取出了一部分普罗帕斯水晶。
德米特走回到客堂之中,他从客桌上的盆栽扯断一根树枝下来,准备以此为媒介,重新恢复对村民们的法术控制。
准备就绪,德米特从客堂里走出,步入他的庭院之中。他忽然在那幽静的大院里站住了脚,大院的大门前,燕无兮拿着剑正守候在那里。
“村长大人,这么晚了,一个人出门很不安全,”燕无兮冷冷地盯着德米特,慢慢地说道,“您,这么着急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燕无兮!”德米特说道,“这件事情是你做的吗?在这个名为‘结晶’的世界之中,只有你我二人能看得出我的法术阵列,你果然还是决定出手了吗?”
燕无兮静静地看着德米特,似乎并不为德米特的挑衅所动。
“我看得出来,你在那个讲台上所设置的祭司,不过是你结合这个世界的科技,做出来的傀儡法杖,”燕无兮说道,“你将法术阵列写在那些发放给村民的补品上,并以其中包含着的普罗帕斯水晶作为法术阵列的能量来源。
但是就这么小的法术阵列,这么一点能量还远远做不到控制住这些村民,你又在这些东西的基础上,结合宗教进行制作出了一个法术仪式,来日夜加强对这些村民们的精神控制和改写。”
德米特听着燕无兮的总结,故作不在乎地一笑。
“哼,没想到啊,堂堂燕无兮,终究还是决定要来打破村民们的幻想了吗?所有的人,都应在苦难中磨练自我,我不过是给了他们这漫长的过程中一点小小的正反馈罢了。”
燕无兮稍稍甩了一剑,刀光剑影随那剑刃而飞散,蓝色的光辉洒满了院落。这不过是一次武力的威慑,是燕无兮对于德米特的话语的回绝。
“知道吗幻想王?我和这个世界里的人交谈了一番,”燕无兮平静地说道,“有一个叫老李的人和我说了一句话,‘从来没有什么苦难是理所当然的’。”
德米特一听,立刻板着一副脸,气愤地看着院子里的燕无兮。看着那人的苦瓜脸,燕无兮则嘴角一翘,淡淡地笑着。
“你果然还是选择了和这个世界里的低等人类合作,”德米特说道,“他们给你出了多少钱?我给你出双倍,不,三倍!”
“果然,带来救赎的幻想王还是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吗?”燕无兮说道,“既然如此,昏君的头颅,还是做好落地的准备吧。”
德米特头顶的屋檐上冒出了动静,他抬头看去,屋檐的一端桃桃站在其上,举起了弓箭瞄准着下面的德米特。
而在另一边,莉兹戴上了她的头盔,举起两把冲锋手枪,指着德米特的身躯,手指贴放在手枪的扳机上。
“原来如此,”德米特回过头看着燕无兮,“但即便如此,你就有把握将我消灭了吗?
燕无兮,你是活了许久的人,最强大的武者,你即使不是神明,也足以成为一个世界的先知,你怎么能为了那些凡人,选择与我为敌?”
“我不在乎凡人不凡人,”燕无兮说道,“只是对于我,一个赏金猎人而言,没有你,很重要。”
德米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两人在院落之中相视而对峙。
屋檐之上,桃桃稍稍为这气氛有些紧张,她捏紧了拉着的弓弦而挪了挪脚步,脚跟下湿滑的砖瓦忽然滑动了一下,吓得桃桃一声惊叫险些滑倒。
德米特忽然瞅准了机会,一团黑色的火焰向着屋檐上的桃桃打去。爆炸的火光惊动了广场上的众人,砖瓦碎片也在院落中飞溅。
燕无兮举起手臂防着碎片,抬头查看桃桃的状况。烟雾散去,莉兹在屋顶上抓住了差点落下来的桃桃的手,德米特随即向屋内躲去,燕无兮见状便跟了进去。
“没事吧桃桃姐姐!”
“我没事莉兹,”桃桃看向救了她的莉兹,“快去帮燕无兮!”
跑进自家的院落里,德米特在前面跑着,燕无兮在后面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