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护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许多百姓的身体已经恢复,甚至可以从病床上起身,互相串着门打着招呼。
贝尔纳也经常来此帮助大家复健,小男孩也从病床上站了起来,与贝尔纳一起在病床之间到处穿梭。
贝尔纳走在前,小男孩跟在其后,看着她晃动着的小白手,男孩伸出着手想要扒拉住贝尔纳的手腕。
贝尔纳发觉过来,回头蹲下身看着他,她微笑着伸出了手,让男孩牵住她。
男孩的心里痒痒的,牵着贝尔纳的手,他的脸上挂满了红。
可即便如此美好的时刻,终有结束的时候。贝尔纳忽然停下,男孩差点撞在她的腿上,他抬头看去,贝尔纳的身前站着的是老邢刑团副。
“刑团副好,”贝尔纳向老邢敬礼,“您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贝尔纳,只是公布一下安排而已——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这儿吧?啊,看,你又在和这男孩一起玩啊。”
“嗯,”贝尔纳点点头,“这孩子可好了,又勇敢,又坚强,还懂得保护同伴。”
“哈哈哈,好孩子啊好孩子。”
老邢蹲下身,想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对他有些怯场,见他伸手便扭扭捏捏地躲进贝尔纳的身后面去。
老邢有些小尴尬,便又起身和贝尔纳说道。
“不过,你也别老宠着她啦,孩子要是宠得太狠了,会被宠坏的。”
“嗯?”贝尔纳歪着头为老邢的话感到疑惑。
“只是说说,”老邢说道,“但是认真来说,你这样会让他没法和你分开的。”
“分开?”贝尔纳缓缓地低下了头,“我明白了”
看着神采黯淡了点的贝尔纳,看到贝尔纳头顶的耳朵都慢慢降了下来,男孩的手指拉扯着自己的嘴唇,不知个所以然。
他看到那老邢说完,便好似无情一般从贝尔纳身边绕开,走向病床之间,忽然间便对老邢生起了气——兔子姐姐不开心,一定是这个大坏蛋的错。
“各位父老乡亲们,”老邢和大家宣布着消息,“大部分人的身体以及康复,现在我们决定开始,统一询问一下大家对于后续去处的想法。
乡亲们,你们如果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我们义军可以为大家联系相应的区小队,带大家回去,想要定居沙河镇也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为大家安排住处。”
“那这位长官,”一个慷慨激昂的年轻人站到老邢的身前问道,“我加入你们义军可以吗?那些卖国军简直欺人太甚,我们都想为自己出一口气啊!”
“当然可以!各位自被我们带回来那一刻起便已解放,各位想要怎么做都是自由的!”
“那我也要参加!让我也参加吧!”
好几个人跑到老邢面前,吆喝着要加入义军。老邢示意大家冷静,都会为大家的决定做相应的安排的。
“大坏蛋!不要欺负兔子姐姐!”
小男孩吆喝着,高举着拳头要向老邢冲过去,他不知道义军是什么,也不知道大家如此情绪激动的原因。他只知道,老邢和贝尔纳说了什么后,贝尔纳变得不开心。
贝尔纳见状,连忙抓住了小男孩。小男孩感到惊讶,那看起来纤细弱小的一对白手,竟然力量如此充沛,让他只能扒着贝尔纳的手腕,在原地乱动着挥着手吆喝。
老邢回头,和大家一样不解地看着小男孩和贝尔纳。他明白过来,和那男孩微微一笑,男孩震惊之余发了会儿呆,立刻被贝尔纳扭过身抱住。
“你这是干什么啊?”贝尔纳和男孩问道,“大家不是要打架啊,大家是要团结在一起,保护更多的人啊!”
“保护更多人?”男孩喃喃而语,“就像,保护兔子姐姐那样吗?”
“是的呢,”贝尔纳笑着和男孩说道,“不只是保护兔子姐姐,还要保护你,保护好多好多人——邢叔叔也不是坏人哦,他也是正努力保护大家的人。”
“是吗?”男孩说道,“可是,他让兔子姐姐不开心”
“我并没有不开心哦,你看,”贝尔纳拉了拉自己的脸和嘴角,“你看,姐姐正为大家想要保护他人的热情而高兴呢!”
“那”男孩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也想要和大家一起,保护兔子姐姐!”
“嗯,好孩子好孩子,你还太小,等你变得足够健壮,就来保护兔子姐姐吧。”
男孩激动地和贝尔纳点着头,两人相视而笑后贝尔纳站了起来,却转过身偷偷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一些人就已经离开了病床,决定在老邢安排的人员的带领下,加入义军或者离开这里。
贝尔纳又一次来到了这里,老邢正好也在这里,和那些离开的人道别。她低下了头,下定了决心,她拉着孤零零一个人的小男孩,走到了老邢身边。
“请把他,带走吧!”贝尔纳有些动感情地和老邢说道,“就和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请把他带回他的家乡吧!”
男孩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贝尔纳,他又看向了对面站着的老邢,以为又是他欺负了贝尔纳让她不开心,差一点又要扑腾上去打老邢的膝盖。
“这这孩子倒是活力满充足的,”老邢说道,“但是,就像我说过的,我们得先找到孩子的父母,至少是孩子的家人才行,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在团里将他安顿下来的。”
说罢,老邢伸出了双手,贝尔纳见状便将小男孩推给了老邢。
被老邢拉着手,小男孩挣扎着想要脱逃,踩着老邢的脚,又伸腿抵住老邢的小腿想要拉出自己的手。
他回头看着贝尔纳,贝尔纳和他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别这样,你属于你自己的那份天地,并不属于我,”贝尔纳说道,“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姐姐在这里一直等着你,你一定要变得足够强壮,回来保护姐姐哦。”
小男孩的眼里冒出了泪花,立刻挣扎着哭闹起来。贝尔纳蹲下为他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还是站起了身,转身离开了医院。
孩子的哭声响彻整个病床区,老邢试着将他抱起未果,还是摸着他的头,将他带离了这里,将他交给了安排大家去除的政治工作人员。
“为这孩子安排一下住处吧小郑。”
“好嘞!”
在带走决定回乡的人的卡车前,小郑俯下了身,笑眯眯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谁料这孩子居然显得倔强,直接一把拍开了小郑的手。
这让小郑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和老邢保证,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老邢点了点头,便放心地从这里离开。
“小朋友,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小郑试着和气鼓着脸的小男孩打招呼,“要不要先和姐姐去洗个澡,然后姐姐给你找吃的?”
小男孩没说话,小郑想要摸摸孩子的脸,又一次被这孩子举手弹开。小郑有些无奈地笑着,但还是试着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去准备洗浴。
小男孩嘟着嘴,呜呜吟叫着想从小郑手里挣脱出来。小郑感到惊讶,这刚康复的孩子活力也太足了吧!
“哎!大家!”后勤部门里,一个女兵跑了进来和大家宣布着消息,“前线的主力部队回来了!大家快准备好收容伤员!”
后勤部里的所有人都活跃起来,准备好物资和担架,喜迎战士们的归来。
“可是我这里”小郑和其他人问道,“我这里这个孩子怎么办啊——哎呀他还在打我的手!”
“先交给我吧。”一位年纪稍大的妇女同志走过来,“是要送回老家的孩子吧,我先来带一下他吧。”
小郑点了下头,答应暂时把这小男孩交给了这位大妈。大妈和小男孩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把他又带回到了带百姓返乡的卡车边。
“前面的战士要回来了,一会儿我会比较忙,”大妈和卡车司机师傅说了一下情况,“你一会儿就把这孩子带上车,送他回去吧。”
“这孩子的老家在哪儿是知道的吧?”司机师傅拿着个烟斗说道,“交给我吧,一会儿我给他带上。”
大妈和司机师傅交代好了后,便把孩子留下转身离开。司机师傅看着这男孩点了下头,和他说在这里等着或者自己上车,他先去检查一下车辆。
一旁车上等着的百姓有些木讷地看着站在原地,无人管辖的男孩,没有人拉他上车或者提醒他之类的。男孩拉扯着自己的手指,竟然直接从卡车边跑开跑走。
营地的另一边,贝尔纳刚刚回了趟维修部,带了点莉兹的零部件,准备去营地大门那里迎接莉兹的归来。
“莉兹刚刚打了一场大仗,要好好检查一下她的身体状况才行——维修保养周期也差不多到了,还得准备给她弄个大修。”
抱着零部件贝尔纳自言自语地走着,忽然路边的草丛里冒出来个身影,竟吓得她双耳挺直,手里的东西全掉落在地。
不久前才道别了的小男孩,忽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有些苦兮兮地看着她发呆。
“啊?你不是应该和邢叔叔一起的吗?你怎么在这里?”贝尔纳惊叫道,“你偷跑出来了?不行,姐姐我得带你回去找他去——”
刚拉起孩子的手要往回赶,孩子的手忽然扒拉住贝尔纳的手腕,贝尔纳瞪大了眼,惊呆而站住了身。
她回过了头,看着那孩子的脸上挂着泪珠,摇着头恳求着贝尔纳留下。
“我”男孩缓缓地说道,“我叫小螺栓”
“嗐勇敢的好孩子是不可以偷偷逃走掉的啊”
“可是我我想和兔子姐姐在一起我不要回去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家在哪儿”
无奈之中,贝尔纳将小螺栓抱在怀中。深秋时节有些阴沉沉的天空之下,她与那流着眼泪的小男孩相拥已久,泪水裹挟着男孩身上的污渍,从她白色的装甲上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