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散去的雨幕之中,涛涛洪流之上,定位了义军方位的卖国军朴正阳一部,便向着义军始终都会去的地方——有人的村落而进发。
但在降水和洪涝的双重浇灌之下,山路湿滑,行军不易。泥石流和滑坡摧毁了山间小路,便于快速机动的装甲越野车无法通行,卖国军只得又采用步行行军。
自然的,面对着泛滥洪水的江河,卖国军无法使用本就开不进来的架桥车,只得用手工搭建的简易桥梁进行通行。
有些地方,卖国军甚至只能使用竹筏渡河行军。
卖国军的先锋部队找了个附近的村落,砍走村子里的所有竹筏后制造出了足够多的涉水竹筏,由勇敢者做先驱,先行渡河搭建绳索。
但在那不算多宽,仿佛一步即可踏过的山谷河川之中,洪峰里的汹涌波浪一波接着又一波,卖国军的一叶扁舟在那洪水之中上下起伏,难以行进。
竹筏之上的卖国军老兵努力地争渡,细长的渡河竹竿往着河底一捣又一捣,在那自然的宏伟之力下渐渐失利,还是成了自然之手中的一小玩物。
随后,一个士兵从竹筏上滑落,落入了河中。
“有人落水了!”
竹筏上,一个士兵伸手试图将那掉进洪水里的人救起,但那洪水湍急,他来不及抓住那人,那人便被洪水沿着河道冲向了下游。
大家听不清那涛涛不绝之声中是否有着人的尖叫哀嚎,一个小浪打来,浪花自竹筏上漫过,又一个人落水。
竹筏上的老兵见状,抬起竹竿试图挂住那被冲走的弟兄,怎料竹筏忽然上下一个颠簸,老兵站立不稳让竹竿脱了手,自己也随之滑倒。
一旁的士兵见状举手搀扶,他们抓住了竹竿,但是却没能抓住那老兵。
“排长落水啦!”
老兵在水中扑腾着,洪水不断地一次又一次淹没着他的额头,让他在洪峰的旋涡之中打着转,和先前落水的士兵撞在了一块儿。
两人在洪水里无意识地抓紧了彼此,被洪流一路冲离了渡河点。
而在天翻地覆,视野模糊与双耳进了淤泥洪水而低沉鸣响之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根杆子忽然拦在了这两个倒霉鬼前,将他们截住。
一只手伸入了水中,将他们抓住,紧接着是第二只手第三只手第四双手。岸上的好几个人一齐用力,将这被淹了个半死的两人拽上了岸,脱离了危险。
“谢谢了啊兄弟!”
缓过劲儿后,卖国军的这位排长拍了拍救他的人的肩膀,但不知为何这几人却忽然不动了,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
而排长和他一同被救上来的兵定睛往救他们的人身上一看,也发觉了不对。
“你们不是我们部队的人?”排长惊问道,“你们是义军?”
“你们是卖国军的人!”
对方亦看到了他们打湿了的衣服上军章所代表的身份,双方就此而相互对峙,一时不知该如何行事。
而不久之后,另一头那边朴正阳来到了刚刚发生了士兵落水事件的渡口,奈何士兵们忙着赶路,并没有直接划分出人员进行相应的搜救。
了解情况之后,朴正阳要求记录落水者的姓名和家属情况,要求回去后履行对他们家属的阵亡贴补。
但就在这时,一旁的联络员为他带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先锋部队遇到了一支义军部队,但是对方主动现身要求和我们进行交涉?”
“交涉?”朴正阳惊讶地扭头向联络员一问,“什么交涉?”
“我方落水士兵的交还。”
落雨之中,洪水之声环绕之间,卖国军的班组小队站在高地之上,背靠眩目的天光看着低洼中现身的义军战士。双方都举枪指向对方,但并无人想要开枪。
衣服尚干,泥泞结块在其上的卖国军排长和一位普通士兵,站在义军的身前,他们情绪复杂地看着高处自己人的枪口,焦急地等待双方和解的那一刻。
“对面的人别紧张,义军向来善待俘虏,也绝不会向身处危险之中的人下狠手。”
“快把我们的排长还给我们!我们知道你们的大部队就在后方,别指望靠这招就能拖住我们!”
双方的隔空喊骂断断续续着,直到朴正阳本人出现在了高地上的卖国军身后,气氛才有所缓解。
“义军的各位战士们,感谢你们不顾立场和身份的对立,对于我方落水士兵施以救援,”朴正阳和义军战士们喊道,“你们,希望能从此次交涉中获得什么?”
“获得什么?”义军那边的老兵喊道,“即使我们要求你们撤退,你们也不会真的答应吧?”
“哈哈,说得没错啊义军士兵们,”朴正阳回答道,“但我们的人我们终究是要想办法带回来的,希望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出现以怨报德的事情出现吧?”
双方静默相视,即使有朴正阳的在场主导,对话交涉依旧陷入了僵局之中。
“对了,”义军的老兵忽然发话问道,“卖国军的指挥官,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名字?”朴正阳歪着个头,“101轻机动步兵团的团长,朴正阳少校。”
“那么,既然如此的话”
义军那边的老兵忽然抓住卖国军的排长和士兵一推,两个人被推出了义军的队伍。
卖国军的排长回头一看,那义军倒是没有举枪赶他们。他们大概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转过身缓缓向着自己人的方向走去。
而朴正阳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和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兵带着枪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向排长走去,准备接应他们。
空气在雨幕中凝固,水滴自远处的山崖上滴下,落入低洼石块上的水潭之中,激点水花。
卖国军的排长终被自己人所接住,几个人头也不回地急速跑向卖国军占据的高地,枪声始终都没有响起来。
“感谢各位的无私救援,以及慷慨相助,”朴正阳拍了拍带回来的排长的肩,“但是,各位真的什么都不索求吗?”
“没有,”对面的义军老兵说道,“我们只是借此机会,希望你们能好好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同为士兵的各位,你们的朝堂之上早已不是自家人当政,如今国土沦陷,家破人亡,百姓在苦难之中寻求生路,兄弟同族相残更是不义之事。
我们只希望各位能够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你们真正的敌人是谁?望你们弃暗投明,选择一条真正所应该走的道路。”
朴正阳颔首以待,什么话也没有说。义军的战士们开始举枪后退,缓缓而撤,朴正阳也转身挥手,示意己方的士兵就此离开。
双方的部队遂背对背而相去,彼此都没有回头相望。当两者的距离已经隔得够远之后,朴正阳的士兵向他提供了建议。
“长官,我们要不要派出小队,跟踪他们的行径,以找到他们的大部队位置?”
“算了吧,”朴正阳摇了摇头,“对方也不是傻子,不会带着我们直接去他们的大部队的。
他们的主力应该就在这里附近,一方面派人在这片区域做进一步的搜索,如果找到了就进行跟踪监视就行了,另一方面主力继续前往目的地村落吧。”
而不久之后,这支离众的义军小队便在绕了个弯后回到了义军大部队之中。通过这支小队的汇报,38团李团长也得以知道了这件事。
“报告!负责外围警戒的一营二连三排的人与卖国军发生了接触和交涉,他们救起了两位卖国军士兵,并将他们归还给了卖国军的人。”
“什么?”李团长继续和前来汇报的人询问道,“他们有打探到对方的指挥官是谁吗?”
“据对方自称,是个叫朴正阳的少校团长。”
“卖国军那边有没有派人跟踪他们?”
“据排长的汇报来看,没有。”
“虽说这个无心之举也还算好,但是卖国军很有可能也会据此发现了我们的大致行踪所在。”
“那我们怎么办啊团长?”
“继续执行我们的任务吧,救人要紧,”李团长的语气有些感慨,“对方愿意为了一介士兵与我们交涉,也算是个好人,但希望接下来不会发生战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