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全身犹如被置于炭火之上炙烤，冷汗浸着血水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晕眩里，相柳白衣白发的背影遥远而又孤寂。
“我不能死，我若死了，他又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腹部尚且有力的跳动让小夭暂时忘却了疼痛，安心不少。
但很快她眼前重影叠叠，意映犹如地狱恶鬼般越见狰狞的表情扭曲飘忽，渐渐化作残影消失不见了。
清水镇重山密林内，相柳带着一支小队运送过冬的粮草衣物，那种强烈的心悸再次袭来，他顿足，一手扶住了树干。
身后的士兵不明所以，都跟着停了下来，警惕着望向四周。
一个士兵小声问道：“军师，四周是有埋伏吗？”
相柳闭目一瞬，抬手命令士兵继续上山，运转灵力想要强行压下胸口这股气血翻涌的不适。
心猛的一痛，接着是胸口，四肢，全身到处都在疼。
他捂着胸口，心中骇然，圈起两指打了个清脆的哨，纵身向上跃起。
雕鸣传来，毛球盘旋而下，附身接住了树冠上的白影，倏忽消失在天尽头。
底下的士兵莫名其妙，面面相觑，军师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事情做到一半，一声不吭丢下他们就走过。
小夭被钳着下巴，强行灌下了一瓶药水后，悠悠转醒。
石室内燃了七八支火把，把不算宽敞的空间照的雪亮。
她全身经脉骨骼断了六成，加上失血过多，头晕目眩。
意映挥手将藤蔓撤回，她便如一只破烂的麻袋，“扑通”一声重重跌在地上。
每挪动一寸，都会带来一波钻心的痛，小夭痛苦呻吟，蜷曲起身子，被打穿的手掌，哆嗦着轻轻护住肚子。
意映蹲下来，眼中淬毒，说出的话阴狠至极，“怎么样，是不是很痛？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姬吗，怎么不得意了？”
见小夭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发出一声求饶。意映的怒火瞬间飙升，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抬起来，强迫小夭与她对视。
“之前我并没有见过你，你又是从何得知我对涂山篌的心意？回答我！”
意映歇斯底里，吼叫声在小夭耳边轰鸣。
小夭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她能坚持到现在还不死，全凭一股信念在支撑。
“不说话是吧，无所谓了，反正你也快要死了，我也不怕你知道。
不错，我就是喜欢篌，从他把我从水中救起，我就对他一见钟情。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大家都叫他涂山公子，我便以为他就是跟我定亲的涂山璟。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有多欢喜，满心期待着跟他成婚。
可你却杀了他。
我第一次听到涂山篌被毒杀时，心里还在窃喜，觉得璟公子最大的竞争对手死了，没有人再跟他争夺族长的位置，我会如家族里的长辈所愿，嫁过去便是涂山氏的族长夫人。
可等我去了族长的继任典礼，看到祭台上站着的那个陌生男人时，你知道吗，我当时觉得天都黑了。”
防风意映笑的癫狂，又悲伤的难以自抑。
“原来死了的居然是他，两年来，我脑海里那个霸气英武，充满雄性魅力的男子，转眼变成了一个只会琴棋书画，世故圆滑做生意的儒生。
我既恨那个杀了他的人，发誓若有机会，必将报仇。可又不自禁的有些庆幸他死了。”
意映看着小夭，“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若让我看着心爱之人，日日与别的女子恩爱欢好，他不如死了的好。”
她指着小夭的挂了五个红手印的脸，“若不是你，涂山璟已经打算好明年便迎娶我进门。可你来了，他的眼里便从此只容得一个你，事事都在围绕着你转。
我不在乎他心里有谁，但我决不允许有人抢了属于我的位置。
太夫人那个老不死的，居然把家传的手镯送给了你。
什么意思？她口口声声说涂山氏的祖训是明哲保身，涂山氏不得参与朝堂纷争，不与王室有任何瓜葛。
结果呢？一见你能治她的病，立刻就忘了你这个王姬的身份。”
小夭闭目，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悄悄把怀里藏着的一瓶丹药倒出来，和血吞下。
意映发泄够了，举着火把凑近了欣赏小夭的狼狈模样。
突然她目光锐利，一把扯开小夭的手臂，紧紧盯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她惊慌失措，站起来倒退几步，“你居然怀孕了！谁的。快说是谁的？”
小夭吞下的药已经起了作用，她扯起嘴角，轻轻的笑，“你二哥的。”
意映的眼睛睁的老大，满脸难以置信，“不可能！一定是涂山璟的，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太夫人才那般看重你。”
小夭艰难的喘息，“我说过，我对涂山璟无意。”
意映要疯了，“你还想诳我，你在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吗？别做梦了。
听见了吗，外面的声音，那是妖兽。待会儿我会让你清醒的看着自己一身的皮肉被一块块撕下来，填进那些畜牲的肚腹。
这些畜牲饿了半个月，别说骨肉，地上的血都会被舔的干干净净。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再高贵的身份也救不了你。
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就一起下地狱吧！”
短促尖利的笛音刚刚响起，石门突然从外面炸开。
碎石迸溅，一条长鞭裹着烈火打在了意映的身上，将她打趴在地上，御兽的骨笛从她手里咕噜噜滚落。
“小夭！”
玱玹带着几人冲进了石室。
“把这个女人给我绑了，敢伤害我的妹妹，我要她全族跟着陪葬！”
小夭在听到玱玹声音的一瞬间，强撑的一口气彻底泄了，陷入了昏迷。
防风意映尖锐的嗓音响彻石室，“玱玹，怎么是你！”
玱玹仓皇的看向蜷做一团，鲜血淋漓的小夭，眸中染上痛色。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放进小夭的嘴里，运转灵力帮她顺下。
感受到她的脉搏逐渐平稳了，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
双目沉沉，扫向了她身下渗出的一摊血迹上。
防风意映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捆了，压着跪在地上。
她双目赤红，盯着玱玹怀里毫无生机的小夭，恨意涌现，疯狂大笑，“玱玹，你来晚了，她被我喂下了万毒丹，死定了。你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没了，你开心吗。哈哈哈……”
玱玹一张脸冰冷且平静，目光停在她的头顶上方，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不像在看仇人，更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防风意映在他这种目光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