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的大哥他还活着，我们还维持着表面的兄友弟恭。
后来他把我骗出去，关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变着法的折磨我，用尽各种难听的语言羞辱我。
我被他折辱了三年，终于将心底残存的最后的一点意志也摧毁了。
我一心求死，大概他也觉得这样零落成泥的我，一定活不下去了，便将我一脚踢进了河里，任由我自生自灭。
或许是命不该绝，河水将我冲上了岸。
那一日阳光很好，晒在我破烂不堪的身体上，是久违的暖洋洋。
路过的人见到我死狗一般趴在地上，骂一声“晦气”，然后绕道走开了。
我想这大概是我晒的最后一次太阳了，之后便会这么烂死，被野狗啃食便是我的最终归宿。
我的意识在慢慢涣散。
然后似乎是一个男子蹲在了我面前，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他把我抱起来，带走了。
等我再睁眼，是在一间不算整洁的屋内，浑身的疼痛提醒着我还活着。
我听见有人在惊慌的叫“六哥”，我觉得很抱歉，一定是我这副丑陋不堪的身体吓着了他们。
之后的日子，这个叫六哥的人便一直细心的照顾着我，为我上药，喂我吃饭，跟我说话，替我洗头。
从来没有人对我如此温柔，我死去的心在一点点复活。
我的嗓子被烫坏了，喝药吃饭都很艰难，恢复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能下地。
也就是在我下地的那一刻，我知道了平时大咧咧的六哥竟然是个女子。
她看到我身体的时候脸红了，我便知道她是把我当个真正的男人在看。
她从来没有不嫌弃过我破败的身体，在她身边，我会感觉放松安心。
我想我是有点喜欢上她了。
为了给她的一个兄弟凑聘礼，六哥冒险去了深山，那里是神农义军的地盘。
该不该说她运气很衰，当真碰到了那个活阎王——九头妖相柳。
她被打的很惨，我恨不得将九头妖砍成几段才解恨。
之后的日子，九头妖就像鬼魅，冷不丁的就出现，带走了六哥。
有时候半夜他甚至会宿在六哥的房间里，等第二日，总能看到她脖子里多了一个暧昧的吻痕。
我很生气，气相柳的蛮横霸道，也气六哥的温顺随意，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后来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吻痕，而是相柳在吸她的血。
我以为生活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平淡、温馨，最主要能守护在六哥身边。
没想到涂山氏还是出现了。
我曾经的婢女静夜，她认出了我。
我的身份被拆穿，为了避免小六被我那个疯魔的哥哥盯上，我不得不做回了涂山家的二公子。
彼时，我还有一个未婚妻。
而在不久之后，轩辕的玱玹王子彻底打破了现有的平静。
原来，小六竟然是高辛失踪多年的大王姬。
我无比的感谢玱玹，就是因为他将我跟小六一起关在高辛海边的龙骨狱中，我才有机会将心中的爱意和盘托出。
小六说愿意等我十五年，我很开心。
我更开心的是，相柳来救她时，她很干脆的拒绝了。
在高辛的王宫里，我听到了小六的许多过往，那些心酸往事，让我忍不住对她更加怜惜了几分。
不久之后，小六做回了王姬，我才知道，原来她的本名叫小夭，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高辛王对我有个未婚妻一事不满，我只能先回青丘，向奶奶请求退婚。
退婚很不顺利，奶奶坚决反对。不只是因为未婚妻意映并无过错，还因为小夭是王族之人。
涂山氏的古训就是明智保身，不参与王权争夺。
高辛王很宠爱小夭，向大荒宣布要用一个盛大的典礼来迎接大王姬的回归。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夭的真容，很美，美的我忍不住自卑，越加觉得这样一个残缺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我回到了青丘，一边要应付大哥的各种手段，一边要向奶奶周旋，祈求退婚，一时间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小夭。
等到小夭为了玱玹回到轩辕山，我彻底见不到她了。
小夭很在乎玱玹，那我便全力去支持他，帮助他登上那个位置。
过程惊险，好在结果是好的，玱玹不负众望做了轩辕王。
我以为苦尽甘来，奶奶总会同意退婚，成全我的心意的，可她却病了。
为了支撑起涂山氏，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用蠹蛾蛊强撑着身子，时间长了蛊虫的反噬便出现了。
我没有办法狠心跟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对着干，只能答应了她做族长的要求。
我知道一旦做了族长，便是将一族的命运背在了背上，再不得自由。
我冒着雨去找小夭，失魂落魄的跟她说明了一切。
她表示理解。
可接下来她就回了高辛，而我却莫名其妙跟防风意映睡在了一起。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更不敢向她坦白。
可纸怎么能包得住火，意映在小夭面前晕倒，当场诊出来喜脉。
奶奶很高兴，我的心却跌到了谷底。
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夭伤心过度，回去之后就便病了，玱玹也表示不能原谅我，我被迫跟意映成婚。
当我终于有机会跟她解释真相的时候，她却死了。
她死在了梅林里，浑身被刺成了筛子吊在半空，那双大大的眼睛圆睁着，死不瞑目。
她死了，我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我将四周燃烧的火焰引到自己身上，惟愿我跟她能等等我，黄泉路上我们一起走。
可是我没有死成，涂山氏用灵草灵药吊着我的命，让我无法离开。
我拒绝喝药一心求死，要去找我的小夭。
混混沌沌里，全是她对我笑，闭着眼睛等待我的吻，用清晨摘下的木槿叶子为我洗头，为我唱那首《相见相思》……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我感觉自己终于快要解脱了，灵魂出窍的刹那，我听到了一个无比想念的声音，她在叫我：“璟，璟……”
我的小夭回来了。
意映跟大哥的丑事败落，她生的孩子涂山阗不是我的。
误会全消，我终于能跟我的小夭在一起了。
我用心的布置着我们的婚房，一草一木皆按着小夭的喜好，一定要让她嫁过来便住的舒适。
可就在我们婚礼的前半个月，阗儿生了重病，我紧急去了清水镇。
我的预感没有错，这一次是我的好大哥设局誓，要将我杀死。
我灵力不如他，知道是死局，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可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我的灵被斩掉了七条尾巴，重伤之下被他揣进了河里。
我想，我又食言了，小夭等不到我了……
浮浮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来，我在一处海岛上。
我只知道是眼前的这对鲛人夫妇救了我，我们语言不通，其余的实在问不出更多。
但我有感觉，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我的小夭还在等着我，我不愿多等一刻，招来坐骑直接朝小月顶飞去。
老轩辕王见到我很是诧异，告诉我小夭去了玉山，要做王母。
我火急火燎的赶到玉山，堪堪拦下最后一步的礼成。
这一次，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可就在我们成婚的当日，就听到了相柳战死的消息。
小夭伤心欲绝，哀哭了一夜。
她的痛我看在眼里，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她对相柳，绝不是她以为的只是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
我以为，即便他在小夭心里的份量再重，小夭终究是愿意嫁我的，可我错了。
那之后，我的小夭再没有真正开怀过。
她的眼里总是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悲伤。
她没有再做过毒丹，经常会对着一盘烤肉，一只糖葫芦发呆。
每一个白衣背影走过，她的眼里总会闪过亮光，然后又迅速的暗淡下去。
每一年，我们都会去海岛上住一阵子，她不说，我也知道，那是相柳的祭日。
我终究只是她退而求其次的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