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咱们该怎么办?”
寂静庙堂传来一道颤巍巍声响,吴老爷子的徒弟受不住煎熬,忍不住反复询问。
赵五听得心烦:“怎么办?咱能怎么办,继续找杀城主的凶手交差啊。”
“孟钰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咱们三天就找到了?”
“孟钰就是个光会杀人的草包,这不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找不到才叫正常。”
“孟钰是草包不假,难道城主府所有人都是草包?依我看,那凶手杀完人后,早就跑了,谁会在城中等着被抓?”
金瞎子闻言摇头道:“未必见得,据说孟洛昶死的时候孟钰就在场,知晓孟洛昶暴毙,孟钰立刻下令放了烟弹,这在当日很多人都看见了。
“烟弹升起,到城门全部关闭,最多也不会超过半炷香时间,那凶手脚程再快,也跑不到……”
金瞎子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初见李舒来时,对方正往城门的方向奋力急奔。
想到这,金瞎子突然一噎。
李小子来的那个方向,的确是庆春楼的位置。
“所以说这个凶手真在城里?”
赵五拧着眉:“也不知是哪位兄弟,若真杀了人,也该以命抵命,起码不能拉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就是了,到底是谁啊,赶紧出来认下算了,毕竟孟钰是真敢屠城。”
“既然杀孟洛昶是为民除害,那这人总该有点侠义之心。如今眼睁睁看着孟钰杀了这么多人,不该无动于衷吧?”
吴老爷子闻言将烟杆在地上敲了敲:“想必那位兄弟,也未曾想过会有今日这后果。”
“怎么没想到?孟钰是个什么货色谁人不知?当初就该杀了孟钰……”
“胡说八道,孟钰是孟洛昶独子,杀了孟钰,孟洛昶只会疯得更厉害。”
三言两语,庙里的江湖人自己吵了起来。
金瞎子咽了咽唾沫,心头莫名紧张。
这李小子,的确可疑。
“您老怎么看?”
金瞎子正出神,李舒来凑了过来。
“哎?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
“您老这反应,太强烈了些。”
李舒来看着金瞎子,似笑非笑,看得金瞎子浑身发毛。
“谁能跟你似的,看见两个大棺材还镇定自若?那满地的尸体,还有二百多个孩子呢……”
说着,金瞎子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抬手按住,长叹一口气。
李舒来倒是没什么反应,见了满地的尸首也不曾流露出惊慌害怕等神色。
他只是慢悠悠地在指尖抿着草扣,仿佛司空见惯。
金瞎子转过头,就着月光仔细打量李舒来。
“李小子,你到底是干啥的?见了今日这场景都没点反应?
“老夫我一生漂泊,自诩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可今儿面对那黑黢黢、臭烘烘的一座尸山,心里也打着颤呢。”
李舒来停手:“不是说了?套白狼外加祖传骟猪的手艺?”
金瞎子哼一声,根本不信。
“罢了罢了,你不想说就罢了。”
叹息过后,他又道:“你问我怎么看,其实我没什么想法,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了,就是没黄粱城里这一遭劫难,也没几天活头。”
“我这一辈子经历不算少,眼下这遭,却是一点办法都无。
“我只期盼三日后可以找到凶手,孟钰能够满意,让大家安然离去。其余的,不敢多想。”
李舒来转头,看了一眼红菱,随后漫不经心道:“若是杀害孟洛昶的人,是你认识的……”
“啥?”
金瞎子嗷一声:“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随口说说罢了。”
李舒来淡笑,眼中带着浅浅讥讽:“只是觉得有几分可笑,前些日子还一口一个侠盗,如今见了满地尸首,就成了一口一个凶手了。
“可见未威胁到自己的时候,人都是宽容的。
“一旦侵害了自身利益,哪怕只是些微可能,也会立刻变得刻薄偏狭。”
金瞎子闻言摇头:“不过都是些肉体凡胎罢了,趋吉避害,人之本性。
“人这一辈子有几个见过这尸山血海,一脚脚趟过温热血河的?”
李舒来见金瞎子下意识蹭着脚底,笑道:“您老说的有理。”
“李小子……”
见李舒来笑得玩世不恭,金瞎子语气赤诚:“同你交个底,别人我管不着,可若杀死孟洛昶的人,就在咱们几个当中,那我必定舍了一身剐,也会想办法帮你们脱身。”
“嗯?”
金瞎子啧一声:“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我?
“我虽没什么能耐,但插科打诨、胡说八道的本事总是有的,来日真有那么一天,我必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往后的日子还远着呢,哪能折在这里头……”
“啧。”李舒来笑道:“您老说的对,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当真是一顶一的好。
“可您老也就是说说罢了。”
李舒来抱着手臂,将干草结放在舌尖轻轻咬着:“就说今天孟钰抓了二百孩童,若这当中有你的孙儿,你还会说这话?
“若三日之后,孟钰杀完孩童,再杀妇孺,拿了隐娘做饵,而你又恰巧知晓杀害孟洛昶的真凶是谁,还会如此笃定帮忙斡旋?”
他语气含糊不清,金瞎子听不出内中情绪,可听着这话,仍忍不住心头一沉。
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
金瞎子总觉得李舒来话中有深意,但却听不透彻。
良久,他道:“那你说应该如何?”
李舒来道:“早日找到一个‘凶手’交给孟钰交差,以一人血肉换全城百姓平安,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金瞎子嗤一声:“说了等于白说。”
“总比您老什么黑的说成白的强上不少。”
李舒来说完,看着金瞎子道:“您老说自己一只脚踏进棺材,可我见你这身子骨还成啊,怎么,那要命的寒症没治好?”
金瞎子一愣,嘿一声:“你小子可以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李舒来道:“说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