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请闲,你就不能手下留情点啊?”顾佑此时满脸贴着纸条,欲哭无泪地摆手。
“不好意思,愿赌服输。”季鹤升一边冷笑一边把一条纸沾上清水拍在顾佑的鼻子上。
他们五人组才来到神州国境内的贡阳,此时正在贡阳的一家小客栈里赌大小玩,输的人贴纸条。
几人进城后梨荚荚就自行告别了,她千恩万谢,想要将身上唯一的金手镯作为谢礼,被众人拒绝了。
“想要运气好可以选善水,你当时为何选五雷这个没用的东西啊。”叶双珠嘎嘎乐着,晃着一脸纸条。
“叶师兄,我记得你选的也是五雷。”齐栀岸清秀的小脸上也贴满了纸条,玖祀虽然看着是个闷闷的男生,但此时手下也不留情,慢条斯理地往齐栀岸脸上空余地方贴纸条。
据他们初山已是一月后了,现在是四月份,外面的桃花香得迷死人,让人恨不得摘下来好好品尝一下是不是甜的。
最暖桃花争妍开,次第明媚看不来。
季鹤升侧头去闻窗外的桃花,香气陶醉,她张口叼下一朵咀嚼,苦涩的味道从口腔中弥漫。
不甜。
季鹤升舔舔唇,觉得苦涩的感觉有点上瘾,就又叼下一朵。忽然重叠的花枝下面闪过一片柳黄色云纹衣角。
顺着衣角往上,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季鹤升一愣,叼着桃花傻在原地。
苏禔渊温润如玉地站在那里,怀中抱着禔鸢剑。一年过去了并没有改变他太多,让季鹤升怀疑眼前景象是沤珠槿艳。
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季鹤升微微一怔,苏禔渊眸中神色有点陌生。
鉴于自己现在满脸纸条的样子,季鹤升不尴不尬地抬手抹掉脸上的纸条,不尴不尬地把桃花吃进嘴里,不尴不尬地冲苏禔渊点点头。
“这位道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桃花下的俊秀少年抱剑轻问,声音如飞泉鸣玉,季鹤升不禁想起他曾经唱过的《芙蓉女儿诔》。
“没有。”季鹤升拿不准苏禔渊现在唱哪出,她故作高冷地俯视他。
“在下姓苏名赋亭,请问道友如何称呼?”苏禔渊没有用自己本名。
“季请闲。”请闲是单清音给她取的字,只有单清音和几位长老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在外一直用的是“季请闲”,看来苏禔渊也是这样。
“季请闲……”苏禔渊低声重复了一遍,季鹤升眉间莫名一抽。
“好名字,有缘再见。”既然此人看起来已经忘了,不管他是不是装的季鹤升也不想和他聊太多,毕竟知道自己过去的人越少越好,说罢起身关上了窗子。
其实只是想要逃避罢了。
楼下的苏禔渊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胸口有些堵得慌,一种莫名的情绪攀咬在腹脏中。师弟此时走来:“师兄,你在干什么?赶紧找客栈了!”
“就这个吧。”苏禔渊摸了摸心口,那里一直在狂跳。
“为什么?”师弟看着这个小客栈,不可思议。
“因为这里桃花开得格外好。”
屋内叶双珠探头:“流云道观的弟子啊,听说流云有座很高的山峰叫玉镜天极,里面住着个如天上月般的美人。”
“唔。”季鹤升神色蔫蔫。
“请闲,你认识那个流云弟子吗?”齐栀岸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八卦地凑过来坐在季鹤升身边。
“见过。”季鹤升如实道。
“那你刚刚为何说没见过?”顾佑也八卦地凑过来坐在季鹤升另一边,和齐栀岸形成两边包夹之势。
“他看起来把我忘啦,都一年没见了。”季鹤升摊手。
“一年不见就能把你忘了?”顾佑不信。
“你未婚夫?”叶双珠贱兮兮地歪头去盯季鹤升的脸,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季鹤升戳到痛处,面无表情:“不是,滚。”
……
夜晚,季鹤升穿着中衣坐案前,灯火一豆,她轻叩手指,直视久了铜镜中的焰火觉得眼球滚烫。
外面传来更夫的声音,她用线香借了灯中火点燃两根白蜡推到铜镜前,先用蜡油在铜镜周围画阵,吹灭灯台正对着铜镜。
镜中少女清丽无双,唇角微勾,看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周围的黑暗已经浓重到仿佛要吞噬唯二的烛火,烛火一跳一跳,明明门窗紧闭,却像有一阵阵风。
“嘻嘻……”一声轻笑,却不是季鹤升发出来的,发声者在镜中,季鹤升眼皮都没跳一下。
不大的铜镜中伸出两条柔软洁白的手臂,像一双桃花枝缠向季鹤升的脖颈。季鹤升如玻璃珠一般的眼睛倒映着一张惨白的美人面,美人双唇轻启,吐出一朵朵带血的桃花。
“小女死得好冤呀——”
美人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沾着血在季鹤升的脸颊上画着,然后缓缓移到季鹤升眉心的简乐胎记上,季鹤升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声道:“别乱碰。”
想不干活?没门!
美人直接顺势倒在季鹤升怀中,尖尖的下巴搭在季鹤升的脖子上嗔怪道:“叫小女出来干什么嘛。”
“查个东西。”季鹤升指了指窗外:“顺着桃花树根,去找一个女孩的尸骨,失踪那年约莫十五虚岁,死因不详。”
“桃芽遵命。”美人嘻嘻笑着携着香风飞了出去,季鹤升吐了口气,慢慢收拾桌子上的残局。
桃芽好久没出来了,大概会先去玩一会儿再去做任务。
当个工具人确实好用,顺着树根找东西什么的,就是再次召唤出来有点麻烦,还不能被人看见。
季鹤升沉吟片刻,亦翻身出窗,脚尖点在桃花枝上,睥睨着月色覆盖的贡阳。
此次他们五人小组来到贡阳不止是为了收集雷击木,还是为了寻找赵鑫老爷爷失踪已久的亲姐姐。想到那个年过六旬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拿出新新旧旧的铜板,都不知道攒了多久,她眼睛不禁有些酸涩。
“她给我托梦了,还是没出嫁的样子,告诉我别找她了。我好想来贡阳看看,可惜我老了……”
人叫赵婞,大约已经死在贡阳不知处,桃芽应该能很快找到。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越烧越短,季鹤升不禁有些着急。季鹤升想在外面等待,不想惊动其他人。
感觉到桃芽的气息快速靠近,季鹤升立刻向桃芽方向迎去,但是随着桃芽而来的是一道如溶玉般温润的剑光。
桃芽狼狈地冲入季鹤升的眉心,那道玉色剑光也遥指季鹤升眉心。对方猛然收势,刺痛皮肤的剑锋扬起季鹤升鲜红面纱。
满树桃花被剑锋殃及,纷纷飞扬落下,搅动着通透月光。在漫天花雨中二人对视,对方眼中汹涌的冰蓝色逐渐褪去,季鹤升失神片刻,然后后退一步。
“……季请闲?”对方声音诧异响起。
“苏禔……苏赋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