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正经饭馆吗?”季鹤升问。
“是啊。”顾佑抬手让身穿娇艳纱衣的侍女给在座的各位都倒了一杯酒:“接着奏乐!接着舞!”
贡阳盛产一种特殊的美酒,地址临河,是交易大城,来往商船很多,城内分外繁华,所以酒色生意也就发达起来。
现在众人所在之地是贡阳城第一大酒楼,名为华天,里面莺歌燕舞,衣香鬓影,行过之处尽显富贵。
齐栀岸扶额:“等……等等,我记得清水规里说过不可以去这种地方吧?”
“这是正经饭馆吗?”季鹤升又问。
“是啊!”顾佑一饮而尽杯中之物,拍案而起:“给我来十个美人给我奏《潇湘水云》!”
叶双珠好奇地四处看,玖祀低头哪里都不看,齐栀岸拉了拉季鹤升的袖子哭唧唧:“师兄,顾佑疯了呜呜呜。”
季鹤升看了看她酡红的脸,淡声摸摸她的头:“乖,不想同流合污就把酒吐出来。”
“可是这个酒香香的……”齐栀岸又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傻笑地躺在玖祀腿上,玖祀举着手一动不动。
好家伙,一杯倒。
“季鹤……季道友。”苏禔渊忽然来口叫她,季鹤升听见前面两个字差点心脏骤停,顺了口气,笑眯眯扭头:“咋啦?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没事,只是想要说这里的确是正经饭馆,不过用貌美地女子吸引客人而已,这里女子衣服并不暴露,也不会让人随意触碰。”苏禔渊垂眸喝了一口酒,“这酒很好,是贡阳独有的美酒,叫献河,以前是献祭给河神的。”
季鹤升闻言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酒杯,瓷白的杯中一汪浅黄的酒液像映在河中的朝阳,她自诩酒量可以,于是拿起杯子浅尝一下。
入口柔和,像含了一口薄雾,舌尖微涩,然后感觉到一丝滚热流入喉咙中,唇齿留香,细品之下还有一丝桃花的味道。
“这里有桃花。”苏禔渊笑着先她说出。
季鹤升合上嘴,点点头,叫来一位侍女,多要几坛准备回去送给单清音。
《潇湘水云》响起,季鹤升和苏禔渊安静地听着,苏禔渊开口:“你会弄琴,和我合奏过这曲《潇湘水云》。”
季鹤升自顾自地倒了杯献河酒:“你最近记起以前很频繁啊。”
苏禔渊微歪一下头:“好像看见你以后记忆就慢慢回来了。”
“师姐!这真的是正经饭馆!”不知何时喝醉的顾佑爬了过来,抱着季鹤升的袖子嗷嗷大叫。
“刚刚我没问。”季鹤升用力想要抽回自己袖子,顾佑不依不饶:“师姐!其实我一直想要和你说一句话!可惜每次都说不出口!”
苏禔渊想要伸以援手的动作停了停,饶有兴趣地做壁上观,季鹤升乜了他一眼,顾佑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扭扭捏捏道:“师姐……其实……我……”
“砰——”外面一声闷响,然后是稀里哗啦东西碎裂的声音,还有几声男女的惊叫。
苏禔渊皱眉抬手按住桌子,季鹤升起身摇醒其他人,顾佑抱着一坛酒依旧支支吾吾。
“桃花梦中相送,深恐旧忆浓重……”安静片刻后,有一道女声幽幽传来,还有琵琶的两三清弄。
“RNM老子叫你别唱了!闭嘴!小心老子打爆你的头!”
“问他年何嫁,眸底连连波动……”
隔壁又骂了一句,一声厉响,许是琵琶被那个人摔碎了,季鹤升下意识推门而出,回头叮嘱没喝酒的玖祀照顾好顾佑等人。
一个倒在酒污中的琵琶女头上簪花都散了,脸上糊着湿透的发丝,却还在断断续续唱着:“翠冷,翠冷,应是广寒心中。”
“《如梦令桃翠鸟》”苏禔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声音低沉,滑入耳中痒痒的,季鹤升揉了揉耳朵,目光定在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身上。
有人来劝架,琵琶女抬起素手,做出怀抱琵琶的动作,“咯咯”笑了两声,继续吟唱:“桃花梦中相送,深恐旧忆浓重。问他年何嫁,眸底连连波动。翠冷,翠冷,应是广寒心中。”
季鹤升感叹:“好痛的一首诗啊,如此深沉的思念与怀念往昔之情,虽不是出自大家之手,但情感很丰富。”
中年男人被人拦着无能狂怒,季鹤升低声问苏禔渊:“这诗有来头吗?”
苏禔渊沉吟片刻,“这首诗的作者是红袖女,花名叫桃絮,我只是偶然在城内听到。”
红袖女的意思是青楼中人,难道这个男人认识做这首诗的红袖女还是单纯地讨厌这首诗呢?
季鹤升已经听第三遍这个琵琶女唱这首诗了,就在她决定出手拔刀相助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姐她许是中邪了,我有办法让她回归正常,大家不必惊慌。”
鹤渊二人仰头去看,一位头戴软脚璞头,身着洒蓝圆领袍衫,脚踏重头履的清俊少年郎站在上一层的栏杆旁,旁边有几个人在劝说:“唉唉,罗公子,这不好吧?”
“罗公子,你是我的客人,这事儿请个郎中不就得了吗?”其中一个圆脸男人擦汗道。
“对啊,对啊,说不定这个琵琶女本来脑子就有问题!”有人附和。
“无妨,我心里有数。”姓罗的小公子抬手微压,温和地笑着,季鹤升莫名想起苏禔渊,不过以前苏禔渊这么笑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蔫坏的东西。
罗公子从腰间拿出一柄纯白玉笛,上面浅浅一块浑圆的青印,颇像一颗青团,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罗公子将玉笛横于薄唇边,轻轻一吐息,一道柔和的笛音流出,地上“咯咯”唱曲的琵琶女安静下来。
季鹤升眉毛一挑,这个罗公子有点门道,就是这个笛音中包含着的东西怎么这么熟悉?感觉……感觉……
“问曲。”苏禔渊解开了她的疑惑,季鹤升激动地拍了一下苏禔渊的后背低声感谢:“谢啦道友!”
苏禔渊“虎躯”一震,轻轻吸了口气,季鹤升收回手,不是吧?这么娇弱?
琵琶女低头沉默许久,说了一句:“好。”然后就琵琶女晕了过去,季鹤升看见一道虚影从琵琶女身上飘出。
季鹤升眼疾手快地飞过去一个折成蝴蝶的符纸,融入那道虚影中,虚影仿佛没有注意,飞快地离开了华天楼。
郎中也来了,一身青蓝襦裙的女郎中,她放下药箱检查一番,脆声对身边的负责人说:“已无大碍。”
楼中人纷纷附掌喝彩,罗公子施施然地收起玉笛,清浅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季鹤升却盯着那个女郎中,觉得比刚刚罗公子吹的笛音还要熟悉,直到那个女郎中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季鹤升,二人皆是一愣。
“亲亲季师姐!”女郎中雀跃。
“亲亲薄师妹!”季鹤升欢呼。
苏禔渊:“怎么到处都是你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