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苍知道姒泽与晙国勾结了,战报传回的时候是半夜,他立刻启程追上早就飞出王都的寅犬与姒泽,交给寅犬一株恢复神魂损伤的“鬼樱草”。
那原来是大神宫宝库里的东西,是司徒府最珍贵的库藏之一。
库藏之二,是月苍前段时间才搜罗得到的,一对手镯。
血红色的玉质,护腕一般的宽度,能够隔绝红线一半的效果。
月苍带来送给程禾,程禾给了白霜。
所以城墙之上“轰隆”一声,巨神相撞进城中,程禾即将坠地之际,白霜接住了她。
程禾默念一声:昼闪! 强光吞没周围的空间,万千金线一同被吞没。
一柄飞剑呼啸而上,将两个晙国神裔穿成了一串!
两个三阶,可没有人掌握了“辰钟”那样的神技。
加倍的重力消失了,程禾脚下的剑再次直冲而上,她一头撞向神相的腰部,撞到了神相的身体之中,然后如同在浓稠汤水之中游泳一般,用尽全力,溯流而上!
神相的身体被她掏出一条脊柱一般的空洞来。
巨量的灵力啊,程禾好像是要窒息在氧气里一般,有种要爆体而亡的错觉。
但是她撤,她一路往上,顶到了神相的脖颈。
然后就是头颅!
然而姒泽如何能没有感应?他将月苍狠狠击落,摸到牙璋,就要召回神相。
但是,牙璋在颤抖。
剧烈的颤抖。
神器有灵,姒泽感觉到牙璋似乎遇见了故人,是欢喜,是悲愤,是委屈,是别扭。
他惊异地转头,看到远处空中,有人静静地看着他。
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一张素面朝天,嘴角噙着笑意,叫人眼熟地,简直不敢相认。
但是姒泽认出来了,他不可置信:“月华?”
“是我,夫君,看到我欢喜吗?”月华笑道。
一瞬间忽然变得很长。
姒泽的眼睛眯起,恍惚回到多年之前,春日里依旧死气沉沉的神图殿。
死气沉沉的宫殿里,有个画不出图,暴躁不已,但是不舍得撕自己画图绢布,不舍得打骂奴隶,甚至不舍得折新生花芽,只好揪自己头发出气的小姑娘。
不敢相信这就竟然是一位王姬。
又不骄傲,又不蛮横,又不奢靡,倒是很傻。
人家说什么,她都很容易信,不过是偷偷带着她潜出去几次,看了看外城热闹的大市街,买了点小物件,小姑娘就把他当成最亲的人之一了。
“姒泽,我阿弟不大喜欢我,我两个月才能回一次王宫,他见了我还疏离地很,我希望他喜欢我。”
“大市里真好玩,其实做一个庶民也不错,开个杂货铺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已经学完六卷神图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实际”点篆“过,我害怕,毕竟是在人身上,在孩童身上刻”
“姒泽,其实你这人,笑起来的时候时候还挺好看的。”
“姒泽,我不能成婚,怎么办呢?”
一柱雷电从天而降,正正劈在姒泽的头顶上,姒泽浑身电光闪烁,嘴角溢出血丝来。
他身形倒退,一刀斩开月苍。
他转头,看到神相已经被程禾“吃”掉了半个脑袋!
原来不是吞噬能力有限,原来那一次程禾没有“吃”掉那一块背脊肉,不是因为不能,是她卖了破绽!
小小蛮修,心机这样深沉!
而忽然出现的月华,还有,还有身后浮空而立的姒辰不都是他们的心机吗?
这是专为他布置的陷阱!
姒泽欲要收回巨神相,但是牙璋剧烈颤抖,他收不回去。
干脆不收,姒泽嘴角又勾起了惯常的笑容,眼眸银光的边缘出现一抹血色。
”他们说你完全疯了,自己撞进异兽苑巨狮的嘴里,给我看了你的破衣和骨头。我把异兽苑里的所有人和兽都屠了,是为你报仇。”他道。
月华一怔,而后大笑:“好夫君,今天便也把你的大军都屠了吧,是为你报仇。”
“别叫我夫君了。”姒泽一瞬间闪到月华近前,低声:“我的心也是会疼的。”
他掐住了月华的脖子,狠狠一攥。
月华一张脸涨红,但是姒泽没能破掉她的神相防御。
黑沼就在他们之间产生,无数双黑手抱住姒泽,让他们如情人相拥。
黑手全数崩断了,姒泽的黑沼轻易吞噬了月华的。
即便月华短短几日便跨越四阶门槛,但是她的战力在姒泽面前不堪一击。
月渌六阶又如何呢?他不过仗着是王族,终日泡在大神宫里修行近便罢了,实际捉对厮杀,他不过是姒泽的一盘菜!
姒辰毫不犹豫地一刀捅向姒泽,她的战力更强,只是稍次月苍,这一刀刺破了防御,但是姒泽身上还有一层不知是何材质的贴身甲衣。
飞剑与雷霆同时攻来,巨神相却变小了,已经没了半个头的神相错后一步挡在姒泽背后,正正把“吃”出神相头外的程禾挡在两拨攻击路径上。
姒泽不能收回神相,但是依旧控制着神相。
月苍骇住,竭力收回雷霆,但是劈出的雷哪里能收回,飞剑极限偏转,程禾奋力往神相中一扎,半边身子被电麻。
姒泽回头一刀,将姒辰击飞丈远。
“你果然叛了,你还是随你阿母,太重情。”姒泽第二刀毫无间隙,刀风中的死气一瞬间将姒辰吞没。
“这便是我为何我不立你为世女啊,辰儿。”他笑说。
姒辰愤恨不已,却只能向下跌落。
残缺的巨神相将姒泽牢牢保护住,那臂弯之中,只剩下他和月华。
“好多年没有和你独处过了。”姒泽低头看着月华。
他已经不年轻了,眉目间还残留着当年的影子,长眉俊目,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痞气,大笑的时候俊朗明媚,像盛夏的烈阳。
月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呢,最后一次独处,是在我的产床上,辰儿的阿弟生下来就死了,床上都是血,你对我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回王姬了,你也不可能娶我,让我安安分分,在东伯宫里当一个无名的姬妾。”
“那时候你已经给了七卷神图,牙璋也认我为主,我向你阿弟月翎发过誓,要保证你死,或者永远隐姓埋名。我自然舍不得你死,我喜欢你,远胜其他所有女人。”
姒泽伸手抚上她脸颊,像年轻时那样,将她的嘴角往上扯出一个笑模样。
滑稽可爱,姒泽笑了。
磅礴浓烈的死气顺着他的手指,灌入月华的口中。
“阿月,我今日不会死,我会如年少时说过的大话一样,成为滢国的王。阿月,你会是我唯一的王后,永远都是。”